这些话,明日再同他说吧。 阿寄闭上了眼睛,慢慢地,终于也睡了过去。 *** 顾拾在阿寄的门外等了很久。直到最后,他终于确定她是睡着了,不会再回答他了。 她是真的对他失望了吧。这么多年,她守着他,伴着他,看着他从一个自私的小孩长成一个自私的大人,卑劣的本性一丝一毫也没有变过,她也会累的吧。 他明明……他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要与她说。可是她立意不听的话,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他往外走去。睡在门边的张迎恍恍惚惚地“嗯”了一声,揉了揉眼睛:“郎主?” 月色昏暗,远近起伏的山陵如一座座蹲伏的野兽,更远处的雒阳城亮着混乱的火光。柳岑昼夜攻城,喧哗声一直传到此处来,仿佛连山风石草都染上了杀戮的焦灼,却又偏偏被压抑于潜伏的沉默。张迎困盹的视阈里见到郎主似乎是笑了一笑,那一笑让他松懈下来,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再度睡了过去。 顾拾看了他一眼,举足出门,不再回头。 苍苍的山丘之上,白衣少年一步步往战火纷飞的雒阳城行去。 元治二年七月三十日的黎明,星月无光,皇帝顾拾出现在开阳门上,下令兵众开门投降。 *** 沉重的城门缓缓移动,吊桥一点点被放下,又突然被人拦截住,晃荡地停在了半空。 钟嶙带着亲兵们抢上了城楼,厉声喝道:“谁敢开门先降,本将格杀勿论!” 顾拾看了一眼城外的厮杀,转过了身来,面对着钟嶙。 钟嶙的手抓紧了腰间的剑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你回来了?你回来便是为了投降?” 顾拾慢慢地道:“让柳岑从南边走,不要伤了百姓。” 钟嶙冷笑:“他围了中东门大半个月,东边那片的百姓都快死绝了!” 顾拾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仿佛萤火在黑暗的天色下颤了一颤。 “我还不知道原来陛下这么体恤百姓。”钟嶙大笑道,“早半年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这时候却来猫哭耗子,你能救得了几个人?” 顾拾轻轻地道:“能救几个,便救几个。” 钟嶙眯了眼,断然喝道:“来人,将擅自开门的人都给我拿下!” 奇异的短暂片刻之间,竟没有人响应他的吩咐。 “哐啷”一声,竟是那吊桥不能承重,径自砸落了下去。敌军立刻抢上吊桥,钟嶙连忙指挥着弓箭手拉满了弦,却没有人敢发出箭去。 “都反了吗?!”钟嶙大怒,“难道要将城门拱手让人?!” “将、将军……”一个亲兵颤抖着道,“我家就在东边,我的老母亲还在家里……我觉得……陛下说得没有错,吸引敌军到南边来——” “这扇门后就是南宫!”钟嶙恶狠狠地道,“南宫若破了,难道雒阳城还能保住?” “怎么不能?”顾拾清冷地一笑,忽然抬高了声音:“柳岑若从平城、开阳二门攻入南宫、一举得胜,各位的家小就能保住了!” 城门上顽抗的兵士们听了这话,表情无不松动,却没有人言语。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敌人在城下猛攻,而他们的脸上混杂着生的期待与死的迷惘。 钟嶙盯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了一般。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你的家小呢?”他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