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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你说到王室威信……我却记得柳岑旧家也是前靖的高门贵族,他为什么要反当今圣上?”有人迟疑着发问。

    “谁知道。”钟嶙站起身来,这便是个逐客的信号了,“他们世家中人总有些奇怪的讲究,造反也好,勤王也罢,总不会一条心的。”

    钟屿点了点头,“不错,若我们钟氏日后……”

    “日后?颍川钟氏,如今可已是不低的门第了。”钟嶙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

    随着天下战事日益吃紧,柳岑军队转出荆州境,连续攻下三个郡,而大将军钟嶙却以兵力不足为由,龟缩河南,按兵不动。

    阴雨连绵的深秋,也不知这雨何时会变成了雪。顾拾从云龙寺走出来时,秋气渗骨,膝盖里一阵阵地发软。

    张迎高兴地撑着伞迎了上来,笑道:“这是拿到药了?”

    顾拾揉了揉眼角,疲倦地点了点头。

    张迎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一、二、三,您这三日里做了些什么,讨了老和尚的欢心?”

    顾拾看了他一眼,“我将那剩菜吃掉了。”

    张迎呆住。

    顾拾已往前走去,径自坐上了马车。张迎哭丧着脸道:“您、您一定是骗我的吧!”

    “我没有骗你。”顾拾困倦地扶着额头,闭了闭眼。雨滴潺潺落在车顶上,又汇成河流汩汩地从车窗外流下,“我只是跪了三日三夜,饿了便将那饭菜吃完。他问了我几句话,我也如实地回答了。”

    “然后他就给了您解药?!”张迎大叫,“这也太——”

    “他没有给我解药。”顾拾道,“他又给了我一盘剩菜。”

    张迎从车辕上回过头来,看向车厢里的顾拾,忧心地道:“郎主,您是不是累昏了头?”

    顾拾轻轻地笑了笑。“真是个傻孩子——那是什么人?!”

    张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阴雨连绵的街头,拐角处正掠过一片黑色衣角,张迎哎呀一声,扬鞭要追过去,被顾拾抓住了马鞭。

    “不必追了。”顾拾冷冷地道,“我在云龙寺耽搁了三日,朝上难免有人起疑心。我们先回南宫。”

    “是。”张迎应下,扬鞭起行,车轮淅沥沥碾过道上雨水。片刻过后,张迎又犹疑着开了口:“郎主,柳岑他打出荆州了——”

    顾拾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疼得他眉毛鼻子都挤在了一起。顾拾低沉着声音道:“你方才为何不说?”

    “这、这还是关泷关将军上的密报……钟嶙他压下了消息!”张迎压低了声音,苦着脸道,“钟嶙的意思大约是想引蛇出洞,再徐徐图之,而您早就说过前线事务一应由他处理,他也就理所当然地不上奏了……”

    “什么引蛇出洞,他这是养寇自重。”顾拾冷笑一声,松开了张迎,“他想养着柳岑的叛军,壮自己的声威,让朕不得不越来越依赖于他,最好将所有权力都拱手交给他。”

    张迎大惊失色,“那我们可该怎么做……”

    顾拾却笑意更深,“我们不必做任何事。”

    “——啊?”

    顾拾笑着,身子懒懒地往后靠了靠,“全都让钟嶙去做,不好么?”

    ***

    一场秋雨一场寒。从北宫的高阁上往下望,这座从废墟中重建起来的城池在飘萧风雨之底呈现出苍茫的青灰色,昏暗的暮色令视野变得模糊不清,人声混着风声雨声拍打在墙栊之间。

    自那日顾拾匆匆离开章德殿,到今又过了半月。她知他勤勉政事,但听偶尔回来的张迎却说,陛下好像是要将所有事务都堆积在这半月全部处理掉,往后便可以……

    便可以怎样,张迎却不再讲了。

    阿寄在这高阁上站了一会儿便觉身子乏累,嫣儿扶着她到阁中小室,此处围着火炉,隔帘降下,稍稍隔开了外间的寒意。阿寄在书案前坐下,嫣儿将她要处理的文书和她爱读的经书都整齐放好,阿寄打开那几卷文书看了看,便执笔来做批注。

    新帝的后宫虽然简省之极,一无嫔御,但皇后作为后宫之长、天下之母,事务仍不得减少几分。饶是几名女官都能书会计,帮衬着她,但仍须夜夜伏案。

    茜儿一边研墨,一边道:“宫里有好些女子是荆州人氏,眼下荆州大乱,她们放心不下家里,想求您让她们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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