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迎?” 深夜里,顾拾唤出一声,张迎忙颠颠儿地跑到门前来:“郎主,您要歇了?” 顾拾搁下笔,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地“嗯”了一声。张迎便去给他准备热水,一边探出脑袋道:“您今日可累了一整日了。” 顾拾将几卷书收拢归置起来,淡淡地道:“阿寄今日怎样了?” 张迎挠了挠头,“早晨的时候我阿爹来,奉旨带阿寄姐姐进宫里去了。眼下还没回来。” 顾拾瞳仁微微一缩,眸中淬出冷光,“什么意思,还没回来?” “说是陛下要见她的……” *** 深夜的昭阳殿,灯火明亮如白昼。扑朔的烛光将扭曲的人影投映到墙上去,仿佛便幻作了重重的鬼影。 清冷的秋气从白玉石地面缓慢地往上,浸透了整副身躯。双腿已跪得麻木没了知觉,膝盖里仿佛有千万只小虫在咬啮,阿寄要咬着牙才能支持自己继续跪下去。 直到听见铁靴的脚步声传来,她还以为是自己脑中的幻觉。 几个内侍打起帘子,郑嵩一步步走了进来,看见阮寄的脊背仍旧挺得笔直,不由得冷冷一笑。 “你这份硬气,倒是不输你父亲半分。”他走到上首的书案前坐下,“朕让你看住顾拾,这些日子以来,你倦怠了不少啊。” 阿寄叩了个头,双手撑在地面,头有些眩晕。 ——郑嵩突然将一卷文书朝她砸了过去! 她避之不及,那一卷插了红翎的前线急报砸在她的脸上又跌落在地,她不敢动弹,只觉出脸颊上渐渐泛出火辣的疼痛感…… 郑嵩指着那军报道:“拿起来,读读看!” 阿寄慢慢伸出手去将那文书拾起,一目十行地掠过—— 鲜卑兵分两路,一路突转益州,与羌人会合,一举夺下成都! “这是要从西边和南边包抄朕的长安啊。”郑嵩冷冷地道,“若是安乐公问起你来,你尽可以告诉他朕现在焦头烂额,朕不在意。” 阿寄双手一抖,仓皇将那文书丢下,又叩了一个头。 “你该晓得,朕怀疑你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你毕竟是前朝高门里出来的贵女,即算是哑了,朕也不能不防着你的。若不是看你这许久以来未曾出过一点纰漏,又确实给朕提供了很多消息……”他冷哼一声,“朕早已同你说了,哪怕有一日安乐公都自由了,你也不能自由!” “朕将过去每年秋狩时曾陪同安乐公骑射的羽林郎都找出来,下了诏狱。”郑嵩长长出了一口气,“你当朕愿意这样,像仇人一般拘管着他?朕知道全天下人都可怜他,朕知道你也可怜他,但阮寄,他可不是一个可怜的人啊。虽则如今他身边已布满了朕的人,但说到底,他不会信任他们,他信任的还是你,对不对?” 阿寄的眼睫一颤,头垂得更低了。 郑嵩笑了笑,“朕知道他喜欢你,从上林苑那日朕就看明白了。朕也望你莫要忘记了,阮夫人还在朕的手上。” ☆、第14章 故来决绝 张持将阿寄送到了安乐公邸的门口,守卫的兵士开了门,阿寄往前迈步,竟尔一个趔趄,没能站住,张持连忙扶了她一把。 她朝张持点了点头以示感谢,张持退后一步,请她进去。 夜色深沉,曙光未明,那深深的宅院似一个巨大的深渊,将将要吞噬了她。 张迎忽然从内院里跑了出来,“姐姐你回来啦?”又转身往回跑,压低了声音道,“她回来啦,郎主,阿寄姐姐回来啦!” 张持看着那个孩子的身影,担忧地道:“张迎年纪还是太小了。” 阿寄走进去,而张迎已抓着她的手,将她生拉硬拽到了最里边的院落里。然后哐啷一声,他自作主张地扣上了门锁。 阿寄慌张地推门,张迎却道:“郎主担心你,等了你一夜了。” “阿寄。” 她猝然回过头,便见淡薄的夜色底下,落叶的枯木旁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