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例,承天帝本该起身,负手踱步,绕过金龙翔云大围屏,率先离开殿堂。于是文武百官习以为常地等着,皇帝仍端坐,谁也不敢喧闹乱动。 然而,承天帝状似闭目养神,纹丝不动——其实,他被疾病缠身,能坐稳龙椅已是竭尽全力,根本无法起身行走。 糟糕,陛下可能发病了,关键时刻,他绝不能倒下!容佑棠熟知皇帝病情,不由得焦虑,情急生智,他灵机一动,果断出列,拱手道: “启禀陛下:微臣有事启奏,不知您可否拨冗一听?” 承天帝徐徐吐出一口气,略恢复了些精神,说话还是有力气的。他沉声道:“巳时了,众臣都有公务急需处理,不宜耽误国事,且各自忙去吧。容卿,你有何事?留下尽快奏明。” “遵旨。”容佑棠恭谨垂首。 其余官员要么站得腿肚子酸疼、要么饥肠辘辘、要么急于更衣,一早想散朝了,闻言齐呼: “微臣告退。” 须臾,文武百官排班按序,秩序井然,如潮水一般退出金殿,分头忙碌。其中,几位皇子和容佑棠一道留下,他们自然也猜到父亲身体不适,只是反应没容佑棠快而已。 不多时 偌大的金殿空荡荡,承天帝睁开眼睛,左右一扫,心渐渐踏实了:虽说衰老病弱不可避免,但能瞒一天是一天,以尽可能稳住朝局。 “皇儿,你们也下去忙吧,别让朕操心。”承天帝不容置喙地命令。 几位皇子面面相觑,赵泽雍率先应答:“请父皇保重龙体,儿臣这就去见仡褚质子!” “唔。” 父亲并未独留哪一个儿子,大皇子、广平王勉强服气,与兄弟们一同告退。 赵泽雍走之前,路过容佑棠,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擦肩而过。 大皇子和广平王一前一后,彼此不屑一顾,他们经过容佑棠时,不约而同斜睨,饱含愠怒告诫之意。 容佑棠镇定自若,中规中矩地垂首,自认于公于国无愧。 固执要强的承天帝陆续屏退闲杂人等,再也撑不住,发出“唉哟~”一声,引起空旷回响,继而他眼睛一闭,整个人往后摔,幸而被几个引枕接住,毫发无伤。 “陛下!”容佑棠大吃一惊。 “陛下!”李德英飞扑搀扶。 大臣、太监、御前带刀侍卫等人,顿时乱成一团,七手八脚上前搀扶。 “唰啦”一声厉响,下意识匆匆靠近龙椅的容佑棠倏然止步,头顶悬着一把雪亮寒刀,忠心耿耿的侍卫大喝: “大人请止步!” “未经陛下允许,任何人不得踏上龙椅台阶!” “抱歉,我一时心急了。”容佑棠歉意解释,从善如流,立即后退几步,并正色提议:“陛下龙体欠安,何不立刻请御医诊脉呢?放心,我暂且留下,恭候圣上清醒后问话。” 李德英胆战心惊,额头冒白汗,慌忙掐了承天帝的虎口和人中,连声下令:“就按容大人的意思办!快去,悄悄把御医请来此处,切勿走漏风声,否则脑袋别想要了!” 侍卫们也知道厉害,三两下一合计,便有四人飞奔从后殿密道离开。 “李公公,龙椅宽大,不如让陛下半躺吧?那样儿舒坦些。”容佑棠恳切提议,始终位于汉白玉石基下方。 “哎,咱家也是这么想的。”李德英抬袖擦汗,招呼侍卫帮忙,小心翼翼搀扶艰难喘息的老皇帝半躺。 御医们心急火燎赶到金殿,足足忙碌救治小半时辰,承天帝才徐徐平缓气息。 容佑棠垂手侍立,眼观鼻,安静沉思。 午时将近,承天帝挥挥手,御医们躬身,无声退至偏殿等候,紧接着他招招手: “容卿,上来。” “是。”生平第一次,容佑棠脚踩汉白玉台阶,拾级登上奢美绝伦的龙椅石基,屏息凝视,自发跪在龙椅前,并未抬头,轻声道:“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横着半躺龙椅的承天帝诧异挑眉,继而莞尔,慢悠悠拉高些褥子,威严道:“朕还以为你会先问候龙体安康呢。” “天佑大成,陛下贵为九五之尊,得诸天神明与历任帝王之灵庇护,必定福寿双全!”容佑棠坚毅答。 承天帝好笑地撇撇嘴,问:“说吧,你有何事?” 容佑棠尽量压低嗓门,开门见山道:“陛下,您可还记得宋慎?” 承天帝脸色微变,语调平平说:“唔?”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