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 毕竟是同一个衙门的官,当众不宜太如何。容佑棠嘴角弯起,笑意却没到眼底,他并非初次出远门,早已大概清楚某些地方官的劣性,一贯憎恶欺凌弱小之人的嘴脸。他按捺不满,转而慰问少年:“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哪个村的?” “草民叫谢淳,十二岁了,家住谢家村。”少年镇定了些,勉强止住哽咽抽泣。 草民? 容佑棠莞尔,环顾一圈,疑惑问:“你的家人呢?” 谢淳捏紧衣摆,顿时脑袋更加低垂,脖颈细长,一声不吭。 “回大人,淳子的祖父母早没了,他爹娘在雪灾时被倒塌的屋子压死了,这孩子可怜又命大,被左邻右舍从他父母尸体中间挖出来的。”谢家村的里正在边上插嘴解释。 唉。容佑棠无声叹息,俯视孤苦伶仃的少年,再度深刻铭记自己是“父母官”。为了转移对方哀伤,他故意问:“谢淳?哪个‘淳’?” “是、是——”谢淳诚惶诚恐,结结巴巴,索性蹲下,手掌抹平一小片混着雪的泥地,拿碎石子认认真真写了个“淳”字,仰脸说:“大人,是这个字。”此刻他才正眼看清: 天呐!新知府居然这样年轻? 容佑棠不拘小节,也蹲下,端详片刻,点评道:“字儿写得不错,但此处回锋收势重了。看。”说着,他随手捡了个石子,示范性地书写馆阁体“谢淳”二字。 谢淳羡慕又敬佩,逐渐放松,腼腆道:“多谢大人指点。” “你上学堂读书了吧?”容佑棠想当然地问。 谢淳摇摇头:“因家贫,无力供读,全仰仗邻村的秀才公仁慈赐名教授,可惜先生年前病逝了。” 容佑棠沉吟瞬息,食指点点“淳”字,温和教导:“浇天下之淳,析天下之朴。‘淳’亦通‘纯’,意为质朴、诚实、纯粹,令先生为你取名‘淳’,其殷切期盼尽包含其中,望你今生诚挚勤恳、自律上进,切莫辜负师长的辛劳培育。” 谢淳眼含热泪,不知不觉双膝跪坐,嘴唇哆嗦说:“草民将永生铭记师长的教诲。” 与此同时 张保端着木碗,艰难穿越人群,短短半里,沿路饱尝灾民鄙夷、厌恶、憎恨的眼神,气得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硬着头皮返回原地,当即松口气,大声说: “大人,卑职盛了粥——唉哟!”他高兴忘形,乐时生悲,走下洼地缓坡时脚底一滑,狼狈一歪,木碗里的粥撒了小半! 容佑棠起身,稳站如松,暗想:我正愁缺个发作的理由,你上赶着来了! 张保讪讪捧着碗,竭力掩饰恼羞和气急。 “张大人,没摔伤吧?”容佑棠关切问。 张保狼狈摇头。 “这就好。”容佑棠微笑一收,话音一转,义正辞严道: “本官事先明确规定:今早这一顿,每人一勺粥一个馒头,发放食物时必须尽可能分量相同,因为朝廷对待受灾百姓一视同仁!诸位认为呢?” 啧,小知府真难糊弄啊!万斌和丘霄淮明哲保身,脖子一缩,附和道: “容大人所言极是。” “张保,你再跑一趟嘛,严格遵守每人一勺的规定。”万斌打圆场似的催促。 容佑棠非常清醒,正是决定用张保立威。 僵持片刻 张保无可奈何,憋屈愤懑,脸红耳赤,只能屈服,勉强挤出笑脸道:“大人说得对,卑职马上再去盛完整的一勺!” “唉。”容佑棠叹了口气,俯视地面撒落的米粒,心疼感慨:“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你个刁钻臭小子! 张保险些翻脸,他咬紧牙关,呼吸急促,从牙缝里吐出字:“粮食宝贵,卑职却不小心碰翻了些,委实欠妥,理应赔偿。” “哦?”容佑棠故作惊诧,扭头,彬彬有礼问:“万大人、丘大人,你们怎么看?”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