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眉头紧皱,久久不发一言——以他的性格,完全无法理解弟弟为何偏激执拗至此!他深吸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客观,一字一句说:“八弟,你生为男子,且是尊贵的皇子,一味地妄自菲薄,怨天尤人,有何意义?你年纪小,阅历少,长在深宫,从不必为家计忧愁,眼界心胸狭窄,自封为可怜人,其实根本没见识过世间真正的可怜,无数人比你可怜千百倍。倘若个个像你这般,采取骨肉相残的手段泄愤,岂不大乱了?” 赵泽宁压抑地抽泣,愁苦委屈道:“三哥,你骂我,我无可辩驳。只是,假如我也有一个武侯外祖,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庆王蹙眉,难以理解地审视弟弟。不过,他还没开口,承天帝已经忍无可忍,豁然起身,一直充当摆设的李德英这才活了过来,迅速近前搀扶。 承天帝胸膛剧烈起伏,抬手一指,指尖颤抖,严厉斥责:“好糊涂的混帐!” “你三哥虽有个武侯外祖父,老定北侯却已为国牺牲十多年了,现定北侯从文,治军打仗,只能靠他自己!难道你想说是老定北侯的英魂显灵、接连助其斩获战功?荒唐!” “我荒唐?” 赵泽宁涕泪交加,一半因为伤心,另一半因为手臂烧伤的疼痛,他反唇相讥道:“出身难道不重要吗?你刚才亲口说因为我娘出身低微,所以不好晋封。看吧,看看呐,您转眼就偏心了,对三哥和对我分明两个态度!” “朕、朕……”承天帝狼狈语塞,胸闷气短,激动得失去理智,思绪混乱,一时间无话可回。 庆王倍感头疼,指挥作战都没这么疲累,他失望道:“父皇,消消气吧,八弟是狠钻了牛角尖了。”他转而对弟弟说:“小八,你错得离谱了。幼时兄弟们懵懂无知,受庇护于长辈翼下,但长大后,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存高远,天地辽阔无边,只要父皇允许,想去何处开拓历练不能?你却只顾与手足争宠,一头扎进牛角尖出不来,但凡离宫出两趟远门,拓宽拓宽眼界,心胸自然会开朗,何用走到这地步?” “三哥说得倒轻巧,你以为我不想吗?做梦都想!可父皇不允许,我能去哪儿?”赵泽宁无可奈何道。 “朕何曾拦着你历练建功了?忤逆子,自己不争气,把所有过错推到他人身上。”承天帝怒目切齿,喘息声清晰可闻。 “我曾经日夜盼望,终于等到十五岁,一心想跟着三哥去西北历练,你们却百般阻拦。”赵泽宁耿耿于怀,悲愤地控诉。 “谁阻拦了?朕当年准了你的奏请,是你自己临阵退缩的。”承天帝腰背伛偻,老态龙钟。 “谁说我想的?你明知道我娘强烈反对,却不劝阻,任由她哭闹甚至寻死,还跑去责怪三哥,逼得我无奈推掉大好机会。”赵泽宁顿了顿,他憋屈很多年,今夜豁出去了,说:“三哥,郭达十五岁跟着你闯荡,终成为名将,春风得意,我羡慕得很,可惜无缘效仿。” 你这是在怪我? 庆王惊呆了,堪称无措,随即义正词严道:“小八,你当真魔症了!子琰是表弟不假,但当年我根本没同意带领,他私自留书离家,单枪匹马,长途跋涉千余里,一路追赶,棍棒也撵不回头,无奈之下,只好带着。” “你待他比待我还好,明明他只是表弟,我是亲弟弟。”赵泽宁神情恍惚,喃喃自语,抬手啃咬食指,神态怪异。 “莫非你觉得天地苍生都亏欠了自己?!”庆王一声叹息。 “冥顽不灵,没出息的孽障!”承天帝捶桌,痛心疾首,失望透顶,犹带一丝希冀,问:“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你呢?难道你就没有错?” “我没错!” “我何错之有?”赵泽宁倏然跳起来,疾步冲向父亲,吓得李德英闪身挡住皇帝,大叫:“陛下小心!” “八弟!你想干什么?疯了吗?给我跪下,跪好!”庆王怒极,一把抓住弟弟,将其按跪倒,不顾自己手掌烧伤渗血,耳语问:“你到底想干嘛?那是父皇!” “逆子,你已杀害宜琳,莫非还想弑父?”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