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周身浸润在灿金春阳中,剑眉斜飞如鬓,眸底有缱绻深浓。 “我欠你一场合帐礼,而你欠我三天。” 低低嗓音醇厚如酿,凛冽而沉敛,不似当初青涩少年郎。 “当真三天?不必这么严格吧……”岁行云小心觑他。 他淡声哼笑:“于公,缙督军之责只在监战,你冲锋在前已是越权;于私,你言而无信,自毁诺言。三天已是我手下留情。” ***** 当年身着喜服从希夷山往仪梁时,岁行云只顾绞尽脑汁琢磨该如何取信于“缙六公子”,并不停地推敲对方会作何应对,那时她并不觉那婚礼当真与“岁行云”有关。 可这一回,时隔两三年,“李恪昭”对她来说已不再只是一个史书上遥远而显赫的姓名,眼下这稍显仓促又不失郑重的合帐礼是切切实实与她有关。 一切显然精心准备许久,明明白白昭示这是一场无言的阳谋。 岁行云收好恍惚心神,笑意更深:“没想到公子在王都侍疾数月,竟还有闲暇劳神费力置办这些。” 看来缙王病得不重。 “是稍有劳神,费力却不至于,”李恪昭略勾唇,避重就轻地答,“出张嘴使唤旁人罢了。原该更郑重些的,事急从权,还望夫人海涵。” 岁行云歪头笑觑他:“事急从权?果然吧,那日在积玉镇城头我就说你被吓到发抖,你还嘴硬不认。” “吓着我,你很得意?”李恪昭投给她一记漠漠冷眼。 “没有的。”岁行云端正了神色。 李恪昭抵达积玉镇的那个黄昏,城下随处可见断肢与尸身,血腥气息无孔不入,生者个个疲惫到麻木,无悲无喜。 混战过后无外乎就是那般场面,岁行云早习以为常。 关于生死,兵家弟子之通透不逊医家。只要生时尽欢尽志、俯仰无愧,死时便无惧无憾,死哪儿埋哪儿则罢。 可一直以来她都忽略了,在这件事上,李恪昭与她是不同的,世上大多数人与她都是不同的。 纵然李恪昭必定早就明白,通向王座之路注定尸山血海,可积玉镇那战是他首次真正亲临其间。 岁行云不清楚当日那触目惊心的惨烈景象使他有了怎样的领悟,但她至少能笃定一点:李恪昭不会再让她上战场了。 世人歌颂英勇赞美无畏,泰半是因那英勇无畏者与自己无关。无论何时,世间总无几人愿亲近心爱之人将生死置之度外。 尤其亲眼见过之后。 李恪昭闭目遮去眼底一闪而逝的痛意,似下了极大决心才将话说出口。 “往后再不会了。对么?” 他开头时明明说得斩钉截铁,话尾却无端透着一丝模糊的软弱。 岁行云将合在一处的黄翡合卺盏分开,执壶斟满,垂眸笑望中间那根红丝绳。 她猜对了。 李恪昭行事从来稳妥,看这架势,原该是想补给她一场完完整整的正婚典仪。 可积玉镇之战使他受到太大冲击,所以他一回遂锦便决定仓促提前这场合帐礼。 同饮一卺,便寓意夫妇二人余生与共,从此合二为一。 岁行云与李恪昭合二为一,那个“一”是什么呢?在当世来说,自是“缙六公子李恪昭及妻岁姬”。 此后,她将真正成为他的一部分,再不能任性妄为、悍不畏死。 这便是他仓促减省别的仪程,匆匆提前合帐礼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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