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偏僻小巷中,满身狼狈血污的贞公主与李恪昭等人狭路相逢。 乍然遭遇,双方都有些惊疑错愕,险些就刀兵相向。 好在月色明亮,岁行云依稀辨出那是贞公主,赶忙开口轻唤了一声:“贞公主?” “缙夫人?缙六公子?” 确认身份并明确互无恶意后,贞公主拎起裙摆小跑上前,握住了岁行云的手。 她发髻早乱,头上步摇欲坠,身后仅有五位死士随护。谁也不知她今夜遭遇了些什么,也不知她这是欲往何处。 她紧紧捏住岁行云的手,喑哑着嗓音飞快道:“别走东门,也别去城郊布庄!上月底,岁敏无意间对齐文周提及你夫妇二人去年曾去过布庄,齐文周便设法前往四方令处核查了你们这一年多的出城备案记档。五日前布庄已被卓啸派暗卫剿了,设了伏在等你们!” 岁行云闻言瞠目,庆幸无咎早在两个多月前就已混在商贾退出仪梁的大潮中,将布庄的人全撤往滢江畔待命。 既卓啸是上月底才去,想来只得了一座空宅吧? 贞公主不等她答话,急急又道:“王宫陷落,北门早已不保。东西二门守军全被换成了卓啸爪牙,出不去的。随我从南门走吧!南门守军多是我田氏子弟,或有一线生机。” 岁行云不敢擅自定夺,扭头看看李恪昭。 “我以田氏之名起誓,绝不会害你们,你们信我!”贞公主的眼神与以往全然不同,在绝望之下迸出令人惊诧的坚毅光芒。 “公子?”岁行云以肘碰了碰李恪昭。 李恪昭道:“此刻南门守军必正与卓啸的人马激战,南门才最难出。质蔡数年,蔡王对我照拂有加,今夜田氏遭此浩劫,既遇见了,我能救一个算一个,多少算还他点人情。公主若信得过,跟我们走。” ***** 最终还是自东门出的,只是姿态不大雅观—— 先从坊市间一家事先买通的赌档地下暗门借道,绕至东门城墙一处偏荒死角……那里有个狗洞。 不过当此生死攸关之际,狗洞就狗洞吧,总好过身首异处。 此时卓啸的重心还在城中田氏各家,且李恪昭这些年种种未雨绸缪的事前功夫并不白费,一行五六十人竟就这么安然无恙地出了城。 避开官道,自城郊荒野阡陌进了山间林中,总算可以暂缓一口气。 众人在溪边喝水、小歇时,岁行云掬水泼面,随口对李恪昭道:“公子该庆幸目前并无史官近身。” 否则后世史书就会多一行,“缙公子率众,自东门狗洞鱼贯而出”,那可真要威风无存了。 “很好笑吗?”李恪昭瞥她一眼。 岁行云撇撇嘴:“我没笑。苦中作乐罢了。” 对后人来说,今夜发生在仪梁城内的事,仅是史书上轻飘飘的“窃国”二字,连具体是哪日都不必计较。 可她“来”了,她亲身经历了,那二字就成了有声音有气味的具象场景。 饶是她曾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也对今夜仪梁城内无处不在的血腥之气感到强烈不适。 世人只说“乱世出英雄”,却常不提“乱世人命如草芥”。 “生而乱不如死而治,圣贤之书诚不欺我。”岁行云苦涩哼笑一声,有些担忧地扭头看向抱膝靠坐在树下的贞公主。 ****** 短暂的饮水歇气后,众人就要开拔。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愧无以为报。就此别过,诸位珍重。”贞公主庄重行礼。 “公主,您欲往何处?”岁行云忍不住多嘴问一句。 贞公主平静道:“往南走,去我王伯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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