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她想,自己也许永远都记得这张脸,记得这一天,记得自己被迫从自己的家里离开。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路上,妞子说:“福姐儿,你同我住吧。” 妞子在仁和医院当护工,除了时不时要到干娘家睡两晚,其余时间都是在职工宿舍歇的,那儿虽然地方小,只有一张单人床,但打个地铺,也勉强能睡下两个人。 容真真摇头拒绝了,潘二娘离去前,也曾为她仔细思量过,因为东明学堂没有学生宿舍,所以打算为她在学堂附近租个房子。 可容真真想了想,觉着这样也不太好,便亲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是个姓黄的中年女子,长得十分和蔼可亲,容真真八岁入学时,就是她办的。 容真真同她说了自己的境况:死了爹,娘又嫁了人,如今没有住处。 她并不为把自己的伤疤揭开而感到难为情,打小她就知道,什么难为情都是空的,只有活下去,才是真的。 于是黄校长就很同情的问她:“那么,你想我怎么帮你呢?” “我想问能否把学校空着的院子租我一间?”她知道学堂里有几个空着的院子,还没住人。 黄校长沉吟片刻,道:“可以,学校后面的校工院子有空屋,你正可以住进去,那还住得有一个男同学,我想想,好像就是与你同一个班的。” 容真真这就有了一个住处,学校没有收一分钱。 妞子帮着容真真把行李搬过去,许是校长提前打过招呼,同住一个院的高婶就坐在院里等她。 容真真认得她,她是食堂里打饭的阿姨。 显然,高婶也是知道她的,女同学本就很少,更遑论是长得好,读书好的女同学,那就更少了。 高婶忙起身迎上来,脸上挂着笑:“叫……容真真是吧?你的屋子在中间一排右数第二个,你左边是翠兰——她是食堂的女工,右边是另一位同学,我住在翠兰隔壁,与你只隔了一间屋,有事招呼一声就成。” 容真真不意她如此热情,略微有些手足无措,她很快定了神,有礼有节的同高婶子打了个招呼,并接过了话头:“不知左右两排屋子是……” “嗨,左边那一排,不过是堆些杂物,至于右边,是廖校工的屋子,你别看他性子有些孤,人却是很好的,你房间里的那张书桌,就是他从杂物间里翻出来的。” 高婶一面说,一面引着容真真进去:“你的屋子我已经大致帮你扫了扫,细面儿还是得你自己做,有什么要添的,尽管说,我去杂物房给你找。” “对了,你该晓得吧,婶子在食堂做工,你日后来婶子这儿打菜,婶子多多的给你。”说到这儿,高婶猛地一拍腿,“啊呀,忘了时辰了,我得去烧菜了。” 说着,她道一句:“真真啊,婶子先走了,若有旁的事儿,等婶子回来再说。” 高婶捞起板凳上的围裙,风风火火走了,如一阵风一般,席卷过,就消失了。 妞子同容真真收拾了屋子,妞子帮忙把床铺上,又挂好了窗帘——墙上只有一扇木推窗,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大榕树,窗户不大,用床单改成的窗帘正合适。 容真真的东西不多,除了铺盖卷儿,就只有几件衣服和书本,不消一刻,便把所有东西都归置好了。 妞子还要赶回医院上夜班,便同她道了别。 容真真独自坐在硬木板的床上,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竟叫她觉得分外孤独。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空荡荡的房间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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