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屏无法,只得劝道:“陛下!为今之计,是先弄清楚有多少朝臣被收买的,藩王,而今尚且动不得啊!” 就是真的查出来,证据确凿,朱翊钧也不能动他们,只能当作没有过这回事。甚至不能明面上以与藩王私通的罪名贬谪这些犯事官员。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河南稳不住,其他行省的藩王都会悉数起了反心。大明朝现在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去对抗这一波内讧。 北边儿的努|尔哈赤,还在虎视眈眈。播州之乱虽已接近尾声,却还尚未完全胜利。人马皆疲,根本无法连番应战。 大明朝的版图看着是大,可实际控制区域非常小,许多地方都是归附的土吏,根本就不完全听凭朝廷指挥。藩王又群聚于中原地区,一旦起兵,整个中原都会陷入他们的手中,若想调兵,只能往东北辽东、沿海江浙下令。 可一旦调兵,先不说人够不够。女真蒙古来袭怎么办?倭寇佛郎机人借机上岸肆虐怎么办? 这些,朱翊钧全都知道,一清二楚。正因为知道,所以才生气,才愤怒,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朱翊钧仰起头,望着顶上的大梁。他自认已经仁至义尽了,努力去避免了纷争,给了最大限度的保障。可那些与自己有血脉之连的人还不满足,还要对自己步步紧逼。 “太|祖真是给朕出了一个难题,天大的难题。”朱翊钧仰天长叹,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这么无力。 王家屏心中一叹,天子说得没错,可事已至此,不往前走是不行的。这次政令不过刚发至河南,愿意除籍的宗亲就有四千人之多,这是他远远不曾预料到的。 王家屏知道河南是宗亲大省,可登记在册的宗亲,与文书上一些人根本对不上,凭空多出那么多的人来,心中觉得奇怪。后来与礼部一沟通,才知道原来这些年因岁禄问题,礼部将爵位卡得非常死,十个递交文书上来的,大约只有一两个会加印给爵位,旁的人没入玉牒,只能依附着主家过日子。日积月累下来,竟有一大批人是没上玉牒的匿户。 这次朝廷下发除籍旨意,他们这些人是最高兴的,为了能脱离寄人篱下的生活,也为了能开始重新有个法子继续过下去,这些人蜂拥而至,几乎要将衙门给挤塌了。 河南的宗亲,远不止卷宗上记载的那么一点。除了一百九十二万在册宗亲,还有多少是匿户?! 再往深里去想,王家屏甚至不敢细思。低阶宗亲本就会叫官府克扣岁禄,更遑论没有得到爵位的匿户了,这么多年来,是不是有许许多多的匿户就此饿死家中? 堂堂天家之后,当今圣上的血脉之连,竟叫活活饿死。说出去,谁会信? 若是先前不知道这些,王家屏还可以不去做。现在知道这些人的境况,不由越发赞叹首倡的朱常溆。 人之所以为人,乃是因有恻隐之心。王家屏心中不忍,决意继续推行下去,是以对试图用重金贿赂朝臣,希望可以借用舆论收回旨意的藩王非常不齿。他不知道朝中究竟有多少人会收到这样的信,连他这个首辅都收到了,只怕是人人都有,几个次辅也不会例外。 朱翊钧平了平气,哑着声音道:“速速将礼部送来的文书全都加印后发往河南,让那些宗亲及早成为良民身份。”又道,“中宫送往河南的银两,可有遭人贪墨私吞?” 王家屏摇头,“这倒不曾有人提及,总共三万两,旨意上都是写明了的,十两一个,按人头来算,通是有数的。若是发不到三千人,经手的上下官员都心知肚明必要受刑。” 现在担心的是这笔钱根本不够。中宫给了三万两,孝端皇后之女出了四万两。先前以为这些钱足够应付一段时候,现在看来,怕是一个河南都不够用的。再往后下去,这钱由谁来出?国库是出不起,私帑也快叫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