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丫头离开侯府之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偌大的京城没个好去处,连寻谁出去消遣都不知道了。他总惦记着那夜里的那张脸,她摔碎了瓷杯,将瓷片握在手里的样子。 人好像经历了越多越麻木,但他不确定那个丫头是不是也这样。 鬼使神差地,他便又偷偷地爬上这颗树,看灯光亮起,再看灯光熄灭,不知不觉地守了半夜。 季琅从未对任何非亲非故的人这样上过心。 姜幸等着他回答,直到脖子仰僵了,也没等到答案,她低下头想了想,又抬起头去看他:“圣上赐婚的那道圣旨,是小侯爷求来的吗?” 这是她心里认定的事,只因为季琅留下那样的承诺之后,第二日那道圣旨就救了她的命。 可是别怪她贪心了,她突然又想奢求更多。 季琅在树影下挑了挑眉,不知想到了什么,唇齿中蹭出一抹笑意,只是带了三分冷:“你以为呢?除了我谁还会救你?” 姜幸没听出他话里有话,然而认真思索起来,随后摇了摇头。 她又向前一步,双手拢着颈前斗篷的细带,迟疑一瞬,才慢声细语地低声说起:“不论小侯爷心里是怎么想的,元娘都感激小侯爷能做到这一步,只是……若是有一日小侯爷后悔了,还望小侯爷留给元娘一点体面——” 季琅眉头一皱,硬声打断了她的话:“本侯行事虽然随心,却从不言后悔,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你想得也太多了。” 郑重的声音之后,下面那句话就成了牢骚,姜幸心中稍安,不由得松一口气,尽管他的语气总是那么不耐烦,可她总能听出其中掩藏的真心。 她正想着,忽觉额头一凉,一阵呼啸的狂风骤然掀起,紧接着是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 树上的人一声低呼,两手罩着头刷地一下从上面跳下来,然后跑到姜幸面前,一脸着急:“你愣着做什么,下雨了,进去啊!” 姜幸当然知道要进去避雨,她震惊的是季琅直接不管不顾地跳到她院子里来。 可是雨下得急,她想了想,总不能让他淋着雨走,怎么也要扔一把伞给他…… 姜幸急忙转头,一边戴上斗篷上的帽子一边进到屋子里,脸上也不知是雨点还是汗水,明明雨色微凉,她却觉得热气腾腾,此等场面若是被人发现了,她准没有好果子吃,顿时觉得自己是做贼心虚。 越是着急,那把青色油纸伞却像长了翅膀飞了似得,怎么也找不见,她下意识就想喊红绸,嘴刚张开,又急忙用手捂嘴。 再翻下去,早晚要将值夜的红绸吵醒。 姜幸轻手轻脚地走出去,看到季琅正背对着她,悠闲地看着房檐垂下的雨幕,好像压根想不起来自己是在谁房前赏雨。 他扭过头,看了看她的双手,然后什么也没说,走到墙边靠着坐了下去,右手搭在膝头上:“看样子只是阵雨,雨停了我就走。” 听起来好像姜幸在赶他似得。 但是她难得看到季琅如此心平气和的模样,不知不觉地,心里的紧张也渐渐消弭了,就在这时,天上落下一道惊雷,“霹嚓”一声,吓得姜幸捂着耳朵蹲了下去。 季琅看着眼前人,嘴角弯起一抹笑:“你怕打雷?” “不怕!”姜幸急着回了一句,又赶紧抬头看了看天,双手双脚向后挪,直到脊背也贴上墙壁。 “我不怕。”姜幸转过头,瞪着季琅重复一遍。 季琅觉得她欲盖弥彰的样子十分有趣:“那你倒是把手放下来啊。” 两人挨着近,声音虽然小,但她还是能听清的,姜幸反应过来,把手慢慢放下去,局促地抱住双膝。 “那封信上的事,你不要想太多,有些事你知道了也阻止不了,背后的人比你强,像华氏这样无辜的鲜血流得可太多了,不是凭你一己之力就能颠倒乾坤的。” 季琅的声音突然闯入她耳中,在嘈杂的大雨声里,平静而温和的语气仿佛能抚平她心里所有不安的情绪。 他在教她什么,不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