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板车见过吧?就是一个大木板,两边架着车轱辘,有俩轱辘的有四个轱辘的,这辆是四个轱辘,前面探出两根木棍来,套上牲口就能走,日常用于乡下拉草料拉柴禾拉泔水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倒也不是不能拉人,但你用一大板车,还是牛拉的大板车来拉一官眷…… ——燕子恪你蛇精病啊!你大蛇精病啊! 燕七走近前,在那牛脸上看了几眼,貌似是个脾气不错的,然后就放心坐到了后面的板车上去,“没车夫啊?” “它识路。”燕子恪道,长腿一抬也坐了上来,车板子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放着一张小方几,几上两碟子点心,一盘鸭脖一盘鸡爪,还有一壶酒。 “走吧,老李。”燕子恪盘腿坐好,招呼了一声。 老牛李某就当真迈动四蹄动了起来。 蛇精病啊蛇精病啊蛇精病啊,牛难道不应该姓牛吗姓李是什么鬼啊。 “它识得去咱家的路啊?”燕七也盘了腿,发觉老李这车拉得还挺稳。 “它就是咱家的。”燕子恪拈起一只鸡爪子递给燕七。 “谁养的?”燕七当真饿了,泡椒凤爪,是她的口味。 “我。”燕子恪也拈了只鸡爪子吃,泡椒凤爪,也是他的口味。 ……蛇精病啊,你特么在家里养牛拉大板车老太爷老太太知道吗?! 老李似乎当真认识回燕府的路,优哉游哉不紧不慢地沿着芝兰河漫步,晚风拂来,树影星光摇曳,蹄声水响清凉,燕七没来由地想起“春风沉醉的晚上”这句话,然后就发现面前这人正在喝酒。 春风沉醉的晚上,坐敞篷车,赏星夜景,盘膝对坐,吃肉喝酒。 路上行人偶有二三,见状不由也多了几分徜徉,放慢步子,沐浴着春风,春风不冷,微凉夹着微温,又软又酥,轻轻地吹在脸上,衫角衣摆都跟着轻了起来,忍不住伸指勾起发丝,觉得自己干净又清爽,朦胧又诗意,脚步越来越轻盈,翩翩地,哼着曲儿,踩着地上的树影儿,仿佛就要飞上云端去。 “安安。”桃花酒香从唇齿间飘出来,味道甜到苏。 燕七等他下文,他却又不说了,目光落在她脚上的小革靴上,看了两眼,拈着手里的鸡爪子一把摁了过去,“这鞋小了,穿着不疼?” 只看看就能知道鞋小?燕七也低头看了看,却只能看到一只猥琐的油鸡爪印。 他丢开鸡爪子,也不擦手,伸过来捋下燕七的鞋扔在一边,然后捏起小胖脚看了看,雪白罗袜的脚尖处,磨出来的血在街边乳黄灯笼的映照下像两滴宣纸上的浓墨。轻轻帮燕七除了袜子,用来擦了擦自己的大油手,掖到脱掉的靴筒里,然后就不再管她,自顾自喝酒。 凉风吹着火辣辣疼的脚,减轻了灼痛感,竟比用了药还舒服。 “明儿在家歇一天。”他道。 “不用。”燕七道。 “听话。”他道。 “在家没意思。”燕七道。 “学里有意思?” “嗯,热闹。” “喜欢学哪一科?” “嗯……烹饪。” “学会做什么了?” “还没学呢。” “我喜欢吃青卷。” “知道啊,学会了给你做。” “先生对你好么?” “都挺好。” “最喜欢哪个先生?” “教女红的谭先生。” “哦?” “脾气好。” “诗书课是谁教的?” “陈……陈八落。” “呵,是他。说话总爱带个‘哝’字的?” “嗯。”燕七就拿捏着陈八落说话的口气学道,“‘哝,圣人之意为:不怕别人不了解自己,哝,怕的是自己不了解别人’。” “哝,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燕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