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入朝前,崇庆帝已经在中极殿等候了。 崇庆帝头戴黑色的翼善冠, 身着金黄色的龙衮, 这本不是上朝的服饰,上朝应该头戴九旒冕,但群臣没有人在这件事情上说话, 以前是无所谓, 因为朝政大权在杜相手中, 这位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更类似于一个摆设—— 现在则是不敢, 因为皇帝和杜相的权力之争已经告一段落,崇庆帝重掌大权,逼退太后,母舅政治的时代终于过去了。 “朕昨日下发刑部的诏书,你们可曾传阅?”崇庆帝道。 刑部尚书张昌宗因为癔症发作,已经由其子张朝元告了病假,不多久这病假估计就会换成请求致仕的奏疏,只能由刑部左侍郎代为答话。 “回禀陛下, ”刑部左侍郎道:“关于南安侯谋逆旧案的重审, 臣等已经知悉圣意。” 见崇庆帝点头,这位侍郎大着胆子道:“陛下, 臣等窃以为此案牵涉良多,贸然重审,只恐朝野震荡,人心不安。” 御座之上的帝王只是轻轻重复了一句:“人心不安?” 便有官员站出来反驳道:“重审周敬案,说人心不安, 重审巫蛊案,也说人心不安,震慑朝野的大案要案办成特大冤假错案,人心能安才怪呢!这些冤案当初牵连了不知道多少无辜之人,他们又如何能安?只怕现在不安的,是和这案子有关的人吧,若是在这案子上立身持正,那有何不安呢?” “你、你——”侍郎哑口无言。 崇庆帝看着一言驳倒百官的陈修,满意道:“状元郎,你有何高见?” “臣以为,”陈修道:“此案当初震惊朝野,先不说当中有无冤屈,但有三个地方,不符合办案常规,所以重查,理所应当。” 崇庆帝道:“有哪三个地方不符常规?” “第一,立案太快,”陈修侃侃道:“南安侯府第一项罪名,是夤夜私带兵甲,可此举事出有因,乃是因为经厂库大火,火势冲天,而经厂库距离侯府不远,为防火势不可控制,南安侯府出动兵甲救火,情有可原。” “然而御史参奏,不容申辩,不察其情,”陈修道:“此其一也。”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陈修又道:“第二,审讯太快。” “审讯南安侯的案子,”陈修道:“按例须人证、物证全部到堂,可首告南安侯的惠宁伯王良,并不曾亲临大堂,与南安侯质辩,只凭他一人之词,如何能给南安侯定罪?” “也有漳州府的奏疏为证,”有官员反驳道:“漳州府看到了黑甲军出动,这是佐证!” “据我所知,”陈修道:“漳州府官员除了第一封报告黑甲军异常行迹的奏疏,还有一封申明疑点的奏疏曾经抵达朝堂,但被人有意无意拦了下来,致使这封奏疏中所写的疑点,不为人知。” “千里迢迢,眼见未必为实,”武威伯王庚出列,道:“以一封奏报而定南安侯的罪名,实在不公,何况朝廷并未派人去漳州府查证。” “这种事涉谋反的大案,却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快刀斩乱麻地审讯完毕,岂不令人骇异?”陈修道:“臣只问几个问题,既然说南安侯要谋反,那么怎么谋反、怎么串通、怎么起兵,当中具体的谋划,居然根本没有任何讯问!最后的结果,就是谋反是南安侯一家人谋反,没有和任何人串通,这岂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朝堂之上乱糟糟起来,所有的官员,都在议论。 “臣还有第三点,”陈修道:“用刑太惨。” 朝堂之上,只听得陈修一人激烈的声音:“南安侯乃国朝第一武将,其祖追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勋,二百年来为功臣第一。每一代南安侯为朝廷巩固疆土,不堕其祖威名,却在谋逆案中,男丁抄斩,女眷流放——” “众位大臣,我所说的男丁抄斩,是上三代,下三代,不留一个苗裔,”陈修道:“不仅抹去了所有的功勋,而且扣上了永世抬不起头来的罪名,这是朝廷对待功臣的做法吗?” “南安侯,是有丹书铁券的,”陈修道:“众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