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拜见的时候,王氏正带着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清点东西。 勋贵人家不比仕宦人家,讲究什么三媒六聘、婚前避嫌。勋贵人家父子相袭,兄终弟及,然后这些人相互间通婚联姻,形成一个圈子,同气连枝,彼此之间甚至有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一块长大,水到渠成就办了婚事。 “怪道今儿喜鹊叫唤地厉害呢,原来果然是贵客上门了,”王氏笑着将张夫人迎进来,又指着王秀兰道:“这就我看中的媳妇,下个月打算办喜事。” 王秀兰模样乖巧,身姿荏弱,盈盈一拜:“见过夫人。” “哎呦多礼什么,”张夫人亲热地拉住她的手,却摸到了她手心厚厚的一层老茧,心下嫌恶起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一看就是好孩子,快坐下,我第一次见没什么礼物,这一支双鸾衔寿果金簪,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张夫人将头上的金簪取下来,插到了王秀兰的头上。 王秀兰还要推拒,就被张夫人拦下,假意道:“若还拒绝,便是与我不亲近了。” 王秀兰这才面带羞赧地接下,张夫人夸赞了几句,仿佛不经意间微微一叹息,顿时被心细如发的王氏发觉出异常来,当即问道:“姐姐有什么心事,不妨直说。” 张夫人忙道:“并没有什么事情,你多想了,况是当着孩子的面,又怎好说心事什么的。” 王氏心中一转,看向王秀兰,王秀兰倒也十分伶俐有眼色,只说自己去换衣服,起身告退了。 见王秀兰离开,张夫人这才道:“妹妹,我瞧着这孩子是真好,模样端正,迎人又孝顺,你娶进来真是有福气了。只不过这婚事将近,可不要出现什么波折才是。” 王氏听出不对来:“什么波折?” 张夫人欲言又止:“……这让我怎么说,原是从我家老二身上觉出不对来的,他这几日早出晚归,神思不属的,我瞧着不对劲,问又问不出来,只好悄悄遣人打探,这一打探才知道,原来这孩子竟不去书院几多时了,每日便是跟着你家的小世子……” 王氏只以为自己家儿子带坏了人家的孩子,尴尬不已:“符生是个好的,就是身边的人结交地不仔细,多是些爱玩的人,等成了亲以后,这性子肯定会收回来的。” 没想到张夫人摇头道:“不是贪玩,小世子如果年少贪色,也不算什么毛病,可如果碰了不该碰的人,那落的就不是风流的名声,而是大祸事啊。” 王氏心中一紧:“什么不该碰的人?” 张夫人道:“长平侯府的那位。” 长平侯发妻早逝,两个生了庶子的姨娘被接出府去供养了,如今侯府主人是个八岁的孩子,因为年纪太小,朝廷压着印宝,要等到过几年这孩子长大了,才将印绶和爵位一同交给他,所以现在的长平侯的名分,依然指的是以前那位老侯爷,整个侯府也只有一个女主人,那就是长平侯夫人。 楚嫣的名字,王氏不会不知道,甚至她亲眼见过,也言笑晏晏过,在南安侯府还没有大厦倾颓的时候。 王氏对楚嫣的记忆,还停留在好几年前一同在大雷音寺烧香的时候,那个鲜妍明媚的少女,一点点忧虑也没有,歪着头摇了寺庙的签子,抽中了一个“日边红杏倚云栽”的签子,住持微笑着解释,得此签者,必得贵婿。 现在看来,什么贵婿,六十八岁的长平侯,是贵婿吗? 王氏原本也风闻过一些事情,听闻长平侯死后,这位侯夫人很快就搬离出府,来到翁山独居,只不过性喜宴客,便传出些风流韵事来,颇有桃色之意,她是当个饭后谈资来听,没想到这事情居然有一天和她的儿子扯上了关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王氏一时之间,气得肝火上头,头晕目眩起来。 “夫人,夫人!”王秀兰从帘子后面急急奔出来,将王氏扶进了里屋。 张夫人知道她躲在后堂的屏风后面,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歉疚不已:“都是我,说了这些有的没的,让侯夫人听得犯了旧疾……” 王秀兰一听到楚嫣的名字就忍不住涌上一阵嫉恨,“夫人有什么错,不过是以实告之,若是夫人不说,我们哪里知道还有人如此水性杨花,不知羞耻——” 张夫人捂着帕子匆匆离开,留下王秀兰在原地绞着手,那一双本来清秀的眼中,射出恶毒的光来。 联璧阁中有一座斜倚亭,玲珑轻巧,可供人小憩、纳凉、避雨、观景,而且空间范围也不逼仄,远眺可以看到天光云影碧波涌动,近看有池塘锦鲤遨游,荷莲轻荡。 下午的时候,下过一场雨,以至楚嫣晚上在亭子里观赏锦鲤的时候,这群鱼儿都冒头在水面上,一点一点地,像在对她点头示意。 楚嫣抓了一把鱼食撒在水面,忽然身后一阵风,她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