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自己长大的汤豆,不肯叫她走。前路茫茫,后有追兵。 他说:“却因一已之私,以至于阿姐丧命。待七日后重新醒来,已不识得故人。又因我也受了伤,无法施放颂言将已经备好的记忆入灌,圆其心智。至其状如幼儿。实有负祖宗之托。” 最后终于脱险,他将汤豆托付在山中猎户之家三四年,才能转头去清理鹿氏。直至猎户身死,家中要给将她嫁出去的时候才勉强铲平鹿氏某支人,去接汤豆走。 但到了那时候“往事俱望,阿姐虽还在世,世间却再也没有阿姐。” 再随便拿起一本,是某个水氏族人带着她打算私奔的故事。 两个人计划得十分周详,可千算万算,独独没算到路上遇到了‘门’祸,受困于几百庞郎游魂。“石郎身死,我只身返回水氏居地。”这一句是汤豆代替那个人死去的人记下的。 那时候她刚痛失了爱人,却也突然明白,门祸不绝,世上也就并没有可以安居之地。之后,她想尽了许多办法,但都没有出路,后来因慈悲灯的弊病,她每十五年必昏死一次记忆消魂,以至到了十五年之期时,所有的计划也随之终止。之后她没有再立刻醒来,沉睡了七十五年之久。那之后又是别的故事了。 汤豆翻看着这 些册子,这里面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可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悲欢离合。虽然全是她经历过的,可是对于她来,就好像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 对于这些已经死去的水氏而言。她是曾是他们的长辈,又变成姐妹、好友,爱人,到最后视为儿女。 一代代,老去,死亡,又有新的一代长成,接替。 然后,一个个地被她遗忘。 那些或让人大笑或让人落泪的往事,全记载在这些书册之中。这是他们在她生命存在过的唯一的痕迹。 水白鹤没有打扰她。静静站在一侧。 许久她才将手里的册子放下来:“这次的记忆也快消失了吗?” 水白鹤算了算说:“阿爷说,当年蓬莱洲时,你身上有异世的灯灵之力,虽然身受重创,但异世灯灵之力保你未死,只是昏睡而已。虽然昏睡的时间是不算做十五年之期的,但醒来却是要加倍流速的……所以……”水白鹤看着她甚至有些怜悯。 汤豆扯开衣领看了看,身上的灯的灼伤处,还剩下一点点浅薄的印记,但就是这些印记也正在慢慢地消失。回忆起居住地、父母二叔,渐渐地画面都不再清晰。她回想起自己是怎么走上这一条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了家。但似乎记忆正在分崩离析。家人、好友、死去的异父异母的兄长、那位救了她一命的老人、诸世凉、赵小明甚至黎川,他们的面目都在变得模糊。 水白鹤伸手扶住她,让她在楼中的太师椅上坐下,又想跑去拿水来给她喝。 她一把抓住水白鹤的手:“这一次,我想完完整整地过完这一生。” 水白鹤愣住:“可是……会死的……”不过也马上明白,这样的长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次不用告诉我发生过什么。”她想做一棵,长得很高的树。现在,她也看到了高处的风景。完成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水白鹤愣了一下,但咬咬牙:“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取灯来,解开你与万世慈悲灯的羁绊。”转身便向外跑去。 汤豆一个人,坐在木楼中。 这里到处都书籍、画册,到处都是关于她的故事。关于那些,爱过她,也被她爱过的人的故事。她拿起桌上的笔,在翻开的空笔记本上写下了新的字迹。 最初那天,是个不太好的天气。天空有细雨。她站在阳台,没有看到对面楼阳台上的两个少年。妈妈和继父还没有醒,屋中传来叶子轻微的呼声。她很讨厌同母亲的弟弟……那时候可真是傻气 ………… 一笔一画…… 人生似乎很长很长,但现在才发现,其实很短很短。 …… 水白鹤抱着灯跑回来时,只看到汤豆趴在桌上,似乎是睡着了。跟着她道来的水白龙急忙冲上去,试了试鼻息。收回手微微怅惘:“要开始新的了。”但想到真的要解除,十分犹豫:“阿爷回来要骂死我们!” “骂几句,又骂不疼你!”水白鹤天不怕地不怕。 她把灯放到桌上,踹了自己哥哥好几脚:“你到是动啊。阿爷今年春已经退位,你是族长。要解也只能你来解!”要不是这样,她才不会叫婆婆妈妈的水白龙来。 水白龙不肯:“真的要打死我的!阿爷好久之前就一直盼着姑奶奶醒来。说有话要和她讲。”看到了桌上的笔记本皱眉:“这是什么?”伸手从汤豆肘下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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