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璟不敢掉以轻心,若是面对寻常对手也就罢了,但李从璟不会如此小觑徐知诰,以淮南积蓄多年的国力与徐知诰等金陵人物的风流,淮南虽然在楚地战事与江淮战事上失了先手,但也不至于满盘皆输毫无还手余地,李从璟在积极推进战事的同时,也在耐心等待吴国的反击。 事实证明,眼下的吴国的确不是原本历史上的后唐可以比拟,出人意料的情况在猝不及防之下就悄然来临。 出事的不是江淮战场,而是楚地战场。 得到消息之后,在与军中诸将召开军议之前,李从璟召集诸位幕僚,并及整个参谋处与军情处,在他下榻的府邸大堂中议事。 “湖南战场本有楚王楚兵相助,与淮南军作战王师主力,又是本朝最为精锐的殿前军,且无论是主帅赵王还是副帅符习,都不是庸碌无为之辈,依照战前朝廷定下的论调,湖南战场只要不败就是大胜,在这种情况下王师竟然被淮南军打得一败涂地,几乎要退守王师入楚之前楚军龟缩的朗州一带,实在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桑维翰在向众人读完军报之后,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作为总结。 楚地战事的经过是这样的:王师汇合楚军在朗州(常德)大败吴军之后,乘胜追击兵锋直指益阳,战前李从荣与楚王马希声都认为益阳是两军决战之地,益阳胜败是楚地战场胜负的关键手,所以在殿前军近乎马不停蹄突袭益阳,并且经过一番说得过去的激战夺城成功之后,王师与楚军都有些自大松懈,尤其在连续进攻湘阴得手之后,军中自满情绪滋生,很是不将吴军放在眼里。 之后王师与楚军南下长沙、北上岳州,希望一鼓作气底定楚地战事,但就是在这个时候,兵锋冒进的王师与楚军在桥口镇遭遇吴军四面合围被重创。桥口镇惨败后,湘阴也没守住,一退再退的王师最后不仅连益阳都丢了,更是被打回了朗州境内。 湖南战事概括起来并不复杂,吴军的战略布置,无非就是示敌以弱诱敌深入,而后合围聚歼的套路,但身在局中的人没有局外人的上帝视角,看似平常的套路其实有巨大玄机,要将套路完成也并非一件易事。 “湖南战事的转折点看似在桥口镇一役,实则王师在益阳之役后就已经落入吴军圈套,到了桥口镇则已经完全深入吴军口袋,想出都出不来了。” 莫离走到舆图之前,指着楚地地形对众人解说楚地战事,“楚地地形,北低南高,北面以洞庭湖为核心,四面地势平坦,南面以梅山为支柱,多是山高林深之所在。梅山南北突出,最北端连接洞庭湖南部,两地狭窄处仅百里左右,而在这狭窄处便是益阳、沅江两城,将洞庭湖东西平地分为两块。” “益阳、沅江之东,北到岳阳南到长沙,数百里平坦之地,直到东面天岳山为界,天岳山之东,便是淮南地界。以山湖为依,西益阳、北岳州、南长沙,正好形成口袋地形,王师与楚军过益阳向东,正好落入吴军布置的口袋之内。” 西益阳、北岳州、南长沙,三点连线构成一个三角形,益阳、沅江便是这个三角形的西边节点,唐军与楚军攻占益阳继续东进,则进入了三角形内部。 莫离继续道:“吴军益阳之败,自然是有意为之,彼者让出益阳、沅江,便是将口袋向王师与楚军张开,王师与楚军进入口袋之后,继续东进夺下湘阴,也就落入吴军的口袋阵中,吴军封住口袋口子了,王师此时想出都出不来,随即有桥口镇之败,也就不可避免。” 战事解说到此处,战况也就不难想象,徐知诰的整个战略布置也水落石出。吴军在益阳诈败之后,装作仓惶的样子向东退却,等唐军与楚军进一步攻下湘阴深入口袋阵,吴军主力趁机迂回,因为攻占了楚地大半壁的关系,一部兵力得以从梅山南侧绕行到益阳之西,奇袭益阳封住口袋,其它兵力则从岳州、长沙进击,包括事先埋伏在桥口镇四面隐蔽处的伏兵尽数出动,成功在桥口镇围住了唐军与楚军,并将其击败。 不难想象,徐知诰如此大的手笔,一定打的是将唐军与楚军在桥口镇一口吃下的主意,毕竟吴军在楚地有十多万将士,对付加起来不过其半数的唐军与楚军,有这个想法并非痴人说梦。也亏得是殿前军战力强悍,才能突破重重围困,尤其是突破吴军在益阳的封锁,这才侥幸成功退回朗州地界,否则莫说兵败,全军覆没是必然之事。 殿前军虽然尽皆精锐,无论是将士素质还是军备水平,都要超过吴军,但此战还是差些被打得损伤殆尽,可见沙场征战不是两人决斗,战略战术永远不会过时,若非如此,后世某党怎能在政府军的一次次围剿下成功壮大? “桥口镇惨败,王师伤亡惨重,楚军更是近乎崩溃,突围成功后,与准备北伐岳州的偏师共同据守湘阴,却被两面夹击以至再败,最后益阳之战则完全是突围性质,此役大战三场小战数十,战后楚军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东征兵马只剩下数千人,算是勉强保住了一些种子,王师将士也折损小半,短期内莫说反守为攻,能抵挡住吴军进攻都殊为不易。”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