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攥紧拳头。 “待朕西征凯旋,定要看看李从璟那时是何种神情,届时朕定要大张旗鼓,将李从璟逐出国境,让天下人都看得清楚他的狼狈无能之态!”耶律倍在心里发誓。 韩延徽见这里没他什么事了,也就不再停留,请辞离去。 两人言谈了许久,韩延徽出门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此时四处都燃起了灯火,一片明亮,在这样的夜里,光明与黑暗相互角力,万事万物前行的方向都显得模糊不定。 他早年被契丹南侵的军队卷回草原,差些性命不保,后来被耶律阿保机赏识,再到成为一国帝师,亲手策划主持了一个帝国的兴建,最后荣极一时,韩延徽这一生的经历并不平常。 于他而言,家乡在何处,大唐是何处,他心里大概早已忘记了,但一座座契丹城池的拔地而起,一项项契丹国策政体的建立,却是他亲手操控、亲眼见证的,那是他的心血,是他能力的体现,最后也成了他心血的结晶,与自己的孩子无异。 他虽然不是契丹人,但契丹就是他的归宿,因为这里有他的一切,他心血灌注的这个帝国,他绝对无法容忍它被破坏、玷污,他用毕生精力完成了一件工艺品,一件他注定无法自己拥有的杰作,他就一定要把这件艺术品交到他认可的人手里。 在韩延徽看来,纵观契丹,唯有一人够资格成为他这件杰作的主人,只有他能让自己的孩子在日后茁壮成长。 前半生,他拼命完成了这件杰作,后半生,他要用尽全力保全它、完善它。这已成了他一生所求,成了他生命的归宿,成了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为此,他愿做任何事,哪怕是赔上余生,哪怕是赔上性命。 耶律敏自然不知道耶律倍与韩延徽的这场谈话,也不知道韩延徽心中所想,她也无心去尊重对方的想法,一个叛国者,纵然有再多理由为敌国做事,说到底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沉溺功名利禄之徒,不值得看重。在她眼里,这个背弃了家国的人,不过是契丹这个大建筑的一砖一瓦,仅此而已。 倒是与耶律倍的谈话,让她今日本就不平静的心情,变得更加混乱如麻,在回府的路上,她一直沉着面容。 让她没想到的是,在坊内的街道上,那个人竟然会出现。 耶律敏拉住了马,她心头复杂,见到这个人,让她本就混乱的心境烂如泥潭,她的脸依旧沉着,“你竟还会出现在这里?你还来找我作甚么?” 李从璟的笑容倍显无奈,“我怕若是今日不来与你相见,等再见你时,你会拿刀来捅我。”顿了顿,“再者,你今日遇险,我怎能不来看看你。” 李从璟担心的是,等耶律敏混乱的心境理出头绪,很可能就会认定他和耶律德光都不可信,而完全放弃考虑他之前的提议,李从璟无法等下去,在此之前他必须试图做些什么。 这有些无奈,但人生总是充满无奈,无论是小孩子还是大人,无论是平民还是秦王。 第670章 当年明月仍皎洁(上) “多谢你的人救了我。”耶律敏终究是下了马,她带着李从璟来到坊中一座小亭中。如今天色已晚,便是坊中也没了什么人,四周很是安静,她先进了亭,没有落座,而是望着亭外说道。 李从璟苦笑道:“本是以防万一之举,没曾想真用上了,也实在是侥幸。” “以防万一?防谁?还是说你早就知晓耶律德光要对我动手?”耶律敏回过头看,盯着李从璟。 “你已认定了耶律德光便是幕后主使?”李从璟迎上她的目光,“你难道就不曾有丁点怀疑?” “怀疑?怀疑什么?”耶律敏冷笑,“除了他,还会有谁希望我死?”她的目光愈发显得寒冷,话里的意思也不难理解,想要对耶律敏不利的人,自然是对契丹图谋不轨的人,当下除了耶律德光,就只剩下大唐了。 李从璟道:“你不会连我也怀疑上了吧?”这可真是狗咬吕洞宾。 “我没有怀疑谁。”耶律敏回过头去,望着亭外冰冷的建筑,“我也不相信谁。” 李从璟不知该如何接下她这句话,站在耶律敏的角度上去看,军情处的人神不知鬼不觉藏在她车底,这本就是一件极为骇人又极为没道理的事,换了谁遇到这种情况心里都不会顺畅。 她那晚经历的惊险太大了些,大概她也从未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经历了这样匪夷所思的凶险与变故,的确很难再去相信任何人——李从璟这般想到。 然而耶律敏方才的那句话,其实也正是李从璟想不通的地方。即便是已经确定刺客的幕后主使就是耶律倍,李从璟也想不明白,耶律倍为何要置耶律敏于死地。比起耶律德光,耶律倍更加没有理由这样做,那跟自毁长城有何区别?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