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地厚,所以在听闻李从璟率军大胜,逼迫契丹签订城下之盟后,他激动的一夜饮尽三坛酒,醉了整整一日夜,甚至写下“天兵千里饥胡头,重叫四海知盛唐”的句子。 因此对桑维翰来说,李从璟不仅是身份尊贵的大唐秦王,是他日后要效命的对象,也是天下英杰的榜样,更是他的偶像。 桑维翰抬头向李从璟看去,发现对方也正在打量他,为避讳他低下头来,等着李从璟问话。 片刻,他听见李从璟的声音在殿堂中响起,“孤曾闻听,阁下有铁砚磨穿,誓要为公辅的志向,不知时至今日,此志可曾有变?” 李从璟知道自身事迹,无疑说明对方是关注自己的,这让桑维翰更是激动,他连忙答道:“回禀殿下,少时之言,难免狂妄,有污殿下视听,仆下惭愧。然则仆虽鲁钝,未敢忘却昔日之志。” “何为公辅?” 桑维翰听见那个清亮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回,那声音带上了几分肃然。 桑维翰知道这是李从璟在考校自己了,当下不敢大意,字字斟酌道:“公者,领袖群臣,位尊而责重;辅者,上辅君王,下安黎庶;世之公辅,当德行兼备,秉性忠直,下知黎民苦难,上晓君王忧思,知先贤教诲,通国之未来,而有治国安邦之才,此数者,缺一不能谬居高位。” “阁下自认为能胜任公辅之位?” “仆下惶恐,未敢狂妄至此。然则仆愿以先贤为榜样,时时惕励自身,日夜进取,以求能有用于社稷。” “何人能称先贤?” “秦之商君,汉之卫霍,本朝房杜,皆为仆下敬仰之先贤。” “商君呕心沥血,为秦变法,不避险难,凡二十年,一朝秦强,而商君车裂而亡,阁下愿为商君?” “仆自知无商君之才,但自量胆志不输商君,倘使能有商君一份功勋,死有何惧?” “孤闻先贤之志,生不能五鼎食,死当五鼎烹,阁下亦有此志?” “生能五鼎食,仆下所愿也,死为五鼎烹,仆下不耻。” “何也?” “遗臭万年固然不足为惧,然则倒行逆施,祸国殃民,以此彰显自身于天下,何不草庐粗茶,裹席而葬!” “唐人若皆有阁下之志,善,然则以阁下之见,大唐之志当如何?” “大唐者,天下雄邦,当据有天下,而威服诸夷,使四海来朝。” “阁下之言,意在当朝应恢复太宗霸业?” “仆下不才,闻商君入秦,知孝公欲恢复穆公霸业,言以孝公之德才,此志显小!” “孤闻,王朝兴,百姓苦,王朝亡,百姓苦。阁下以为,霸业重,还是百姓重?” “殿下何出此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此书生之论,不足入殿下之眼!天下兴盛,王朝强大,则百业蓬勃,士子有可学,农人有可耕,匠人有可作,商人有可贾,将士有战功。凡天下子民,皆生有所养、死有可葬。国风昂扬,万民奋进,吏不惧官,民不惧吏,盗匪绝迹,此之谓我汉唐雄风!因是之故,霸业重,而百姓亦重,霸业昌,则天下幸。若国失其霸,而使蛮夷入侵,重现五胡乱华之象,一朝神州陆沉,国之不国,则天下十室九空,百姓十不余一,人如猪狗,此间滋味,又岂是一个‘苦’字能够道尽的!” “……阁下之言,振聋发聩,孤甚为敬佩。孤有一疑,望阁下解惑。” “殿下请言。” “王朝强盛姑且不言,若是王朝衰败,内乱迭起,国家破碎,而外族入侵,当此时,国不献土献利,则国亡,国若献土献利,则国存,阁下以为该当如何?” 第492章 天成新政初现世,厉兵秣马看天下(一) 李从璟有意试探桑维翰心智,因此这场问答颇多锋利之处,虽说一个人言辞未必都是发自内心,但对睿智之士而言,要在问答间看出一些东西,却也不难。 桑维翰退下之后,李从璟问一旁的莫离,“莫哥儿认为此人如何?” “君如太宗,不免有白马之盟,臣如房杜,可图将来之策。若使君如太宗,臣如房杜,一时得失不足道。便是君如太宗,臣如房杜,未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