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秦王功高威重,其他皇子怕是不能及……” “愚蠢!”安重诲冷哼一声,对孔循质疑自己的决策很不满,冷冰冰道:“功再高,也是一件件立的,威再重,也是一日日养的。有你我辅佐,何种功劳不能立,何种威望不能养!” 孔循被安重诲的霸气所折服,差些五体投地,完全不在意对方骂自己愚蠢,“安公英明!”拜完,问道:“安公,依你睿见,我等该辅佐何人?” “这还用问?当然是赵王!” 孔循恍然大悟,连连称是,“确该如此,宋王尚且年幼,自然是不能与赵王相比的。赵王如今正值建功立业之时,渴望功勋之心必如久旱之田守望甘霖,的确适合辅佐!” 安重诲哼了一声,丝毫不露志得意满之色。 “安公,辅佐赵王固为上佳之策,然则眼下秦王东行滑、濮,我等是否应该?”孔循话不说透,含义却很明显。 “你我既已决定辅佐赵王,这几日就得立即与赵王接触。然则本公听闻赵王与秦王关系甚好,与人谈论时常以秦王为榜样,你我前期不得向其透露真意,只是助他建立功勋、培植党羽,如此赵王便无拒绝你我之理由。待日后赵王势大,不用你我多作劝说,赵王自会行夺嫡之事。”安重诲悠然说道,“至于你所言之事,何须多问,下去自作安排便是。” 孔循对安重诲天衣无缝的谋划敬佩之至,自然连声唱诺。 …… 孔循的马车就停在安府角门内,在夜色中浑如一团浓墨,静若落叶,平淡无奇,没人会去多看两眼,因是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此时这马车里还坐着一个人。 车厢中伸手不见五指,旁人自然也无从看清此人面貌。他隐身于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眸分外明亮,贼吓人。 孔循离开时,安重诲没有相送,他自个儿沿路出来,钻进马车。 马车驶离安府,进入街巷。 未至宵禁时,街面上不乏行人,灯火阑珊。 孔循与车厢中人相对而坐,双手拢在袖中,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大人此去安府,不知情况如何?”他面前的人开口相问。 街面上有灯火映照进来,虽不甚明亮,却也颇能视物。影影绰绰的光线中,可见说话的身短脸长,面相颇为丑陋,不到而立之年的年纪,但身上自有一股勃发英气,显得不同寻常。 孔循睁开眼,叹了口气,“果如国侨所料,安重诲意欲辅佐赵王。” 国侨不是名而是字,年轻人脸上闪过一抹微笑,顿了顿,说道:“大人虽与安公是亲家,却侍安公如上主,处处周到,让人感佩。” 这话有些没由头,孔循不以为意,哂笑道:“安公向来自大,如今权势日重,愈发目中无人,容不得别人稍有触怒,我与他虽为亲家,不过是因利所致,并不能改变什么。” 年轻人发出一声刺耳嗤笑,斜眼淡漠道:“故而大人每逢与安公私下相见,必先故意言辞举止有失,让其指责,以显其能,每有明见,故意让安公说出口,以彰其睿智之态,以显大人顺从之心。如此谄媚心思,较之事君更深,如此奉承举动,较之摇尾乞怜更甚,让我辈自叹弗如!” “桑维翰!”孔循大怒击节,手指面前的年轻人,“休得自恃精明,口无遮拦!” 桑维翰对近在鼻尖的手指视若不见,依旧自顾自道:“安公不仅目中无人,而且嫉妒贤才,唯恐有人得宠君前,威胁其地位,大人如此作态乃是明智保身之举,何必不敢承认?国侨若是大人,说不得比大人的戏做得更足些,如此安公便会更亲信国侨一些。” 孔循眼神有些发直,被桑维翰这番言论震得哑口无言,半晌放下手臂,唾骂道:“无耻至极!” 桑维翰脸色平淡,全无半分羞愧,继续道:“树大好乘凉,此理便是孩童也知。怕就怕,有朝一日,人还在树下,树却突然倒了,不知人还能无恙否?而若是这棵树长了一双随时能要人命的手,那树下乘凉的人,恐怕也会时时感觉如噎在喉吧?” 孔循面色微寒,盯着桑维翰,“你想说什么?” 桑维翰紧紧注视着孔循道:“国侨想说什么,难道大人不知么?” 孔循靠上车厢,冷笑一声,“安公这颗大树可粗壮得很,怕是未见得那么容易倒。” 桑维翰不以为然,“倘若有人以斧砍树呢?再粗壮的树,又能经得起多久刀斧加身?” 孔循眼神凛冽起来,直视桑维翰,“你是说秦王?” 桑维翰不置可否,继续道:“树大好乘凉,屋大好安家,但若这些都是别人的,树与屋再大又有何用?” 孔循怔了怔,陷入沉思。 他当然知道,倚树乘凉,不如手植树荫。 靠别人,终究不如靠自己。 …… 历朝历代以来,后宫都是是非之地,向来未曾平静过,差别只在于,后宫的风浪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