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收拾餐具,李从璟凭栏而立,道:“我暂时不担心幽州军阵型,倒是草原诸部……一旦契丹发现幽州军阵不好突破,转而去主攻草原诸部军阵防线,以他们的力量,断难防御。” 莫离颔首道:“然而却也没有办法……毕竟幽州军兵力有限。” “要避免这种局面出现,只能督促幽州军面对契丹军进攻时,奋力迎战、寻机反击,拖住契丹军主力、精锐,使其无暇他顾。”李从璟道。 两人说话间,军令还未来得及下达,契丹军果然分出一部精骑,去进攻其他阵线。 “传令李彦超,带马军支援黑车子室韦!”李从璟得到汇报后,立即下令。 未几,游骑又来禀报,契丹军分出步卒精锐,去进攻鞑靼部。 李从璟正欲下令蒙三带部前去支援,忽而转念一想,若是幽州军分兵太多,力量被打散,契丹军再集中猛攻幽州军该如何?但若不去支援,鞑靼部防线被撕裂又当如何? …… 酉时至亥时,契丹军数度从阵后派遣数股精锐,进攻草原诸部把守的防线,幸奈幽州军奋力前驱,迫使契丹军不得不回援,诸部防线才得以保全。 前半夜双方交战极为激烈,无论是联军将士还是契丹战士,都是轮番上阵,战斗未曾有片刻停歇。而看契丹军的架势,根本就没打算因夜歇战。 契丹心知分兵他处不可取,遂加大力度猛攻幽州军军阵。受耶律阿保机亲自陷阵之激励,契丹军士气振奋,又因一直压着联军打,斗志愈发高昂,加之其背靠皇都背水一战,攻势越发凶猛,饶是以幽州军之精锐,在面对数倍契丹军不顾身死前赴后继达一整日之后,也感到疲惫。 而问题在于,契丹军仗着战力优势,只是以少半兵力,牵制草原诸部防线、军阵,不断集结主要战力,轮番攻打幽州军阵,这就让幽州军战斗愈发艰苦。不仅如此,契丹皇太子耶律倍、契丹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更是亲临前线,轮番上阵,为契丹战士身先士卒。 到最后,李从璟不得不将精力主要集中在幽州军防线上,他身在指挥楼调度全军,片刻也分身、分心不得。 “战事若照此持续进行,我军形势恐怕不容乐观!”参谋处有谋士如此断言。 “直娘贼的契丹蛮子,一照面就白日打、夜里接着打,他娘的章法何在!不一口气分出胜负,他们是不打算休息的?”也有人如此愤愤怒骂。 子时,桃夭夭与杜千书忽然先后而至。 当此之时,李从璟正苦于不知如何打开局面,桃夭夭与杜千书一句话,立即让他如坠冰窖。 “奚、黑水、松林等部营中,皆发现行踪可疑之人,状似细作!” 这是桃夭夭的话。 “同样是这些部族,营中兵马或军阵内部皆有异常调动!” 这是李绍城让杜千书带回来的话。 灯火驱不散漫漫黑夜,被阴影裹挟的李从璟,脸色在暗幕中不知深浅,楼下军阵恍若密不透风,铁甲森森反射着冰寒的光,远处激战的双方军阵、将士,人浪滚滚,厮杀声如风似嚎,一波接一波冲击着人脑门,让人混乱、眩晕。 他握刀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手足有些冰凉。 部分部族可能要反! 这就是桃夭夭和杜千书所言之要义。 这些部族为何要反? 当然不是因为战事不利。战事虽无进展,却也并无败象,况且交战还只一日,断不可能此时就士气崩溃。 既非临时起意,便是早有蓄谋! 谁在布局?操控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 草原诸部,是真要反,还是桃夭夭、杜千书多疑? 幽州军该如何应对?是立即行动,还是等待形势明朗?是稳住阵脚不自乱,还是防患于未然? 是敌人有意制造假象,让联军自陷混乱,还是敌人早已渗透,早有布局? 倘若诸部骤起反乱,冲击联军本阵,情况会如何? 谁值得信任,谁最有可能反戈一击? 耶律阿保机没有死,也未曾病重,这位契丹帝国雄才大略的开国君王,健康依旧,仍在统治整个棋盘? 无数个声音在李从璟脑海中爆炸般涌开,肆无忌惮撞击着他的意识。自发兵北上西楼以来,幽州军所经历的种种事件,无数断片、画面在他脑海中交织、纵横,辨识不清而又极度真实,它们横冲直撞,刺激得李从璟脑门生疼。 联军有军民十数万,幽州军五万将士的生死都在一念之间,卢龙数年来的呕心沥血,抗击契丹的宏图大志,中原大地的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