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怀远搓着手道:“军帅此言何其折煞卑职,卑职十数年军功,不及军帅一战斩获,军帅面前岂容卑职放肆?不瞒军帅,自听闻您出任幽云防御使,边军上下谁人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弟兄们都言,有军帅坐镇幽云,契丹蛮贼往后必不能踏足幽云一步!” 马怀远身边跟着一员小将,满脸络腮胡,一张刀疤脸,双目亮如灯,身板硬如铁。他耳闻目睹马怀远言行举止,不甘其自辱,气得嘴角抽动。 对马怀远的阿谀之词李从璟并未放于心上,进入军营之后,他看见数十将士正于校场操练,挥汗如雨,其状奋威,若非其甲胄稍显破旧,必然令见者胆颤。 见李从璟驻足不前,饶有兴致观察士卒操练,马怀远立即上前呵呵笑道:“军帅入营不及稍作歇息,便巡视士卒操练,卑职佩服!上行下效,军帅此等勇奋之心必当激励我等幽云将士!” 李从璟离开校场,往马怀远办公之所而行,路上道:“尝闻马校尉刚正坚毅,从不谄媚奉承,如今也学会了这等阿谀之态么?” 马怀远被噎得一窘,说不出话来,他旁边那员小将愤然向前一步,正要开口,被马怀远一把拉回,朝他一瞪眼,在对方忍气收敛之后,才满脸堆笑对李从璟道:“军帅英明,但卑职这都是俱实而言,当今天下谁人不知军帅名将之威,百战军善战之名?军帅以及冠之龄而威震天下,当时当世有如军帅这般者,也没有几人呐!” 进入马怀远军帐,李从璟在将位落座,对站在厅中的马怀远道:“本帅至芙蓉镇不到一日,先见城防工事修缮一新,后见城中秩序井然,眼下再见你营中士卒操练奋苦,可见你不乏领兵之能,而你这帐中布置,一案一榻而已,由是知你与士卒同甘共苦。马校尉,本帅至此岂用你阿谀奉承?你虽言辞谄媚,举止谦卑,然本帅既至,却没有全营将士列阵待阅,这不是你不知该当如此,而是你不愿如此,如此谄媚便是我这等不喜此道之人尚能识破,你若真要媚上,功夫还得再修炼几年。” 一席话说得马怀远既喜且惊,不知李从璟意欲如何。 “马校尉,当日本帅之所以免你马夫之罪,令你领军出镇芙蓉镇,想看到的却不是你这等三流的阿谀奉承功夫。”李从璟看着马怀远,“你可知本帅之意?” 马怀远和他身边的小将双双震惊,“是军帅提拔卑职为芙蓉镇镇将?” 李从璟口吻淡然道:“忝为大唐幽云防御使,选贤任能是职中之事,边军需得敢战能战之士奋发击贼,幽云方能阻挡契丹蛮贼南下,护卫百姓安宁。马校尉,本帅今日巡营已毕,该言之语至此而尽,望你等不要让本帅失望。” 李从璟离营之前,原先在校场操练而对他“视而不见”的数十军士,列阵森严,随着马怀远一声令下而整齐致礼。 马怀远怆然有感道:“当日出击两百骑中,生还的‘三十八’骑皆在此营,他们都是卑职一手带出来的兵,跟卑职一样的臭脾气。卑职喂马之时他们也难受待见,之前不知是军帅提拔,卑职原本想着,这辈子就带着他们好好活下去……当日两百精骑啊,皆尽勇武敢战之士,哪个不能以一当十,其中最小的不过十五岁……是卑职对不住他们!”说完眼圈通红。 李从璟向众将士回礼,沉声道:“你们都是大唐的勇士,是大唐的脊梁,大唐因有你们而能屹立不倒!本帅不能保证你们往后一定能活着,但便是死,本帅也会让你们死得顶天立地!” 数十军士耸然动容,纷纷以拳击胸,齐道:“愿为大唐赴死!” 离开辕门之时,李从璟看见马怀远欲言又止,问他可有话说,马怀远这才眼神炙热而又不好意思的问:“葫芦口之战,是否出自军帅手笔?这回军帅北上契丹,是否对契丹用兵了?” 李从璟笑了笑,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芙蓉镇。 直到李从璟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马怀远身边的小将才拿胳膊肘捅了捅他,“大表哥,‘不日你等当如此’,军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马怀远赏了他脑袋一巴掌,“马小刀,这种事不是你这个新兵蛋子可以问的,乖乖滚回去给我操练!” 马小刀抱头嘟囔着小跑逃开,回身一望时,看见马怀远呆在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