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 大殿之中,静得能听到绣花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常卿站了出来,道:“陛下,翁主虽然与您亲厚,可并非李家之人,而是黎阳程家的女儿。” 李泓淡淡道:“这有何难?” “阿彦,你愿意随朕、随你母亲姓李么?” 程彦道:“自是愿意的。” 她是一个来自于后世的人,对于姓氏没有太多的执念,姓氏在她这里,只是一个代号,无论是姓程,还是姓李,她都是亲近之人的阿彦,李斯年的小翁主。 程彦答应得极其痛快,思想守旧的朝臣们面上不免生出几分讥讽来——到底是被权欲冲昏了头脑,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了。 朝臣们不敢对程彦发作,只是频频向程彦的父亲与大伯看去。 程仲卿面上有一瞬的不自在,程伯安脸上亦是不大好看。 但转念一想,程彦虽是程家女郎,在但程府生活的时间并不多,他们也不曾对程彦有过太多的教养与指导,而今程彦有更高更远的发展,他们应该替程彦高兴才对,而不是被朝臣们所激,做出一副厌恶程彦捧高踩低的模样来。 这般一想,程仲卿深呼吸一口气,叩了叩头,声音清朗,道:“陛下,翁主虽是臣的女儿,但身上亦流着长公主的血脉,是李家的嫡系子孙。” 程仲卿的一席话,彻底堵死了殿中众人想要看笑话的打算。 程彦听此,秀眉微动。 她这位父亲,生了一张好皮囊,却没有与皮囊相匹配的能力,与她那位时常迷糊的舅舅八斤八两。 当然,父亲还是比舅舅靠谱一点的,最起码,他会无条件无底线地维护她。 如同当年他与人人畏惧的先废后谢元周旋,用自己渺小的力量护着她和母亲,又比如今日,他坦荡说出这番让世间男儿只会觉得难堪的话语,只为让她没有后顾之忧,更让旁人你没有资格攻击她——她的生父都不介意她为了皇位抛弃自己的本姓,旁人又有甚资格指责于她? 程彦抿了抿唇,转身向程仲卿拜下。 程仲卿微惊,但到底没有躲开,受了程彦这一拜。 内侍们扶程彦起身,床榻上的李泓虚虚咳嗽着,道:“今日之后,你便是李家的孩子了。” 程仲卿重新跪回朝臣之列。 李泓环视着殿内众人,细数着长公主与程彦的功劳。 殿中人亦有程彦与李斯年的人,听此纷纷附和,至于那些不喜程彦干政的人,见李泓态度已决,程仲卿又如此行事,他们只能捏着鼻子受了——明目张胆反对程彦的人,此时坟头上的草都三丈高了,在领教过程彦杀伐手段之后,他们哪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李泓声音徐徐:“天子这个位置,本就是长姐送给朕的,而今长姐下落不明,朕将皇位传给长姐的独女,也算是物归原主。” 这些年来,若没有长姐护着他,只怕他早就死于谢元的算计或者宫变之中了。 可叹他委实糊涂,做了许多伤长姐心的事情。 若此生还能再见长姐一面,他必好好地向长姐赔不是。 思及往事,李泓眼角红了红。 小内侍奉上一方锦帕,李泓攥在手里,停了片刻,方继续道:“你们莫觉得阿彦是个女子,便轻慢敷衍阿彦。” “阿彦是个聪明剔透孩子,谁也糊弄不了她。” 众人忍不住想起程彦发作反对她之人的雷霆手段,无不心惊胆战。 谁敢敷衍她? 她不来找自己的错处,便是万幸了。 众人肃容称是,李泓颇为满意,便让太常卿与太史令择黄道吉日,举行他传位于程彦的禅让大典。 太常卿与太史令应下,李泓挥手,遣退殿中人。 众人散后,李泓将程彦叫到自己身边,笑了一下,道:“阿彦,舅舅不想住紫宸殿。” “这里太大,也太空。” 李泓道:“舅舅想搬去昭阳殿。” 程彦心中一酸。 舅舅对于薛妃,始终难以释怀。 ....... 万里之外,风沙漫天。 长公主关上窗户,宁王推门而入,挑眉瞧了一眼长公主,道:“你不跑?” “宁王想困住的人,普天之下,谁能逃脱?” 宁王笑了笑,眼底盛气一如多年前,清凌傲气似骄阳耀眼。 长公主凤目微眯,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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