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他希望这样的月色永远保持下去,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好让他怀中的小翁主,永远静静倚在他胸口。 然而天公从来不遂人愿。 不知为何,李斯年养的仙鹤从睡梦中惊醒,舒展着双翅,从莲池中飞向竹林,对着李斯年长啸不已。 程彦从李斯年怀里起身,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斯年眉头轻动,看向三清殿中最高的那一座阁楼,道:“凌虚子唤我。” 这些仙鹤,是他与凌虚子之间的传递者。 程彦有些意外,道:“他不是在闭关吗?” 早在几年前,她的母亲刚刚回朝的时候,凌虚子与她母亲促膝长谈后,便开始闭关了,说是自己大限将至,闭关躲难。 程彦之前是个无神论者,可自从穿越到大夏,又见识了活了两百多岁的凌虚子之后,便对鬼神生了敬畏之心。 尤其是,能教出李斯年这种徒弟的凌虚子。 程彦问道:“凌虚子仙长的劫躲过去了?” “只怕未必。” 李斯年眼睛轻眯,转动轮椅,看了看程彦,面上有些犹豫。 凌虚子与他相见,素来是避人的。 程彦见此,道:“你只管过去便是,我去你屋里歇一会儿,等你回来了,再与我好好说一下凌虚子的事情。” 李斯年颔首,亲了亲程彦的额头,这才松开程彦,转动轮椅,跟着仙鹤,去找凌虚子。 程彦目送李斯年远去,直至看不到他的身影,便转身回了李斯年的小竹屋。 或许是因为她的关系,李斯年的待遇比以往好了许多,如今屋里烧着的,是没有烟味的细银碳,桌上摆着的,是小道童们新送来的端砚,端砚旁边,是李斯年今日刚写的帖子,笔走龙蛇,字迹锋利,与他疏离的谪仙气质大不相同。 程彦闲来无事,便研了磨,学着他的字迹去写字。 一连写完几张才发现,他每张帖子里,都有一个彦字。 最下面的那张帖子上,还写了一行小字:彦,美士也,美士为彦,人所言咏也。 这行字极小,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程彦眉头微动。 她不喜诗书,父母亲也不曾向她说过名字的寓意,故而她只以为彦字是美好鲜活,形容女子笑颜如花的意思,今日见了李斯年的小字,才知道彦竟然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心中一动,便放下了毛笔,小心翼翼将李斯年写的那行小字撕了下来。 撕下之后,在桌子上整齐叠好,从胸口处取下幼时外祖母给她的护身符,将李斯年的小字贴着护身符,放在锦囊之中,而后重新挂在脖子上,放在离心口最近的位置。 仿佛这样,她的心脏,便与李斯年的心脏挨到了一处一般。 程彦隔着衣料,按了按装着护身符与李斯年字迹的锦囊,笑容悄悄爬上了她的眉眼。 李斯年大抵是真的很喜欢她的吧? 连她的名字都细细写了许多遍,还在她名字旁边做了她都不知道的注解。 这样真好。 她以后也要将李斯年的名字练一练。 程彦这般想着,忽而听到窗外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连忙见李斯年的帖子按照刚才顺序放好,又将自己仿写他的字迹的纸张扔进火炉里。 她的字虽然谈不上丑,可与李斯年那种堪称书法大家的字迹完全不能比,况她又是仿写他的字,不得其型,更不得其韵,活像是东施在效颦。 纸张尚未燃尽,李斯年便进了屋。 他素来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尚未被火舔尽的程彦的字。 李斯年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来到程彦身边,道:“你喜欢我的字?” 婴儿学步般的字被李斯年看到,程彦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的字那么好看,我当然喜欢。” 李斯年轻笑,握着她的手,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彦字。 这个彦,是李斯年一贯的下笔锋利。 李斯年又握着程彦的手写下斯年二字。 这两个字,却是程彦来到这个时代后学的簪花小楷。 两个名字一左一右,中间空出大片地方。 程彦心中一动,提着笔,在彦与斯年之间,画了一个心。 “这是喜欢的意思,我在边关的时候听旁人说的。” 李斯年博览百家,她不好说是从某种书上看来的,便胡乱寻了一个借口。 反正李斯年不曾去过边关,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斯年眸光轻闪:“喜欢?” “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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