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拍拍他的肩,很不要接下奉承话,还叹道:“应当,民间有云: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你虽胡闹,闯祸凡几,我这个当爹也只得为你善后,帮你擦屁股。” 姬殷眨眨眼,竭力不让自己翻白眼,哽咽道:“阿爹厚待,儿子半分不敢忘却。” 姬景元摆摆手,道:“当爹岂有不盼儿孙平顺的,你要是有心,记得多进宫看看老父老母,唉,你爹我也老了,人一老,话就多,爱忆古,这些时日不知怎的,常常想起五郎孩提之时,绕膝玩闹,言笑在耳好似昨日景啊。” 姬殷笑道:“阿爹哪里老了,正是龙精虎猛之时。” 姬景元长叹一气:“老了老了。”将笔塞给姬殷,“来,五郎写几个字,就写‘父慈子孝’。” 姬殷无法,不甘不愿地接过笔,舔墨提气,正要运笔,就听姬景元漫不经心似地问:“五郎,你那线香眼下如何啊?” 姬殷深吸一口气,杀气腾腾地提起笔,写下怨气冲天的‘父慈子孝’四字,皱眉道:“小本买卖,我好享乐,要是阿爹许我挂靠在皇家,勉强能赚些酒钱。” 姬景元笑睨他:“你一年饮酒能饮提几十万两白银?这是琼浆还是玉液啊?悯州富庶之地,税银连你这个亲王都养不起?你是金打的还是玉塑的,这般金贵,嗯?” 姬殷道:“阿爹,我的买卖八字尚未一撇,哪知盈亏啊,说不得血本无亏,说不得明岁还要阿爹接济。”真是晦气啊,席未开,分食的人已在座中高高就坐,他还驱赶不得,姬殷好悬没吐出几口血来。 姬景元真是慈父一个,为儿孙思虑周全,体贴道:“五郎言之有理,盈亏尚未两知,阿爹替分承半数分险,如何?” 姬殷气得脸都青了,几辈了,还没洗掉元祖传下的土匪习性,道:“儿子不敢,阿爹私库也不富裕,那些金银珠宝不如留着打赏心爱的妃子。”他笑着道,“譬如林美人这般的绝色佳人,与阿爹花前月下,互诉衷情,阿爹一个高兴,赏了林美人一个银簪子,阿爹一国之主,可有颜面?” 姬景元道:“不妨,阿爹手下奇才辈出,定能料理好线香一事,省得落你手里有如明珠暗投。” 姬殷眼见他爹耍起无赖,跳着脚道:“阿爹天下主,富有四海,还要跟儿子抢夺线香买卖。” 姬景元哼一声,将姬殷写得那几个字弃在一边,道:“胡说,那是你为人子,孝敬为父的,父子之间的事,怎能说是抢夺。” 姬殷咬牙,退了一步,道:“阿爹下道明旨,儿子将一成利让于阿爹。” 姬景元诧异:“一成?你当你爹是乞食的,一成利就想要明旨?” 姬殷道:“阿爹既是慈父,怎好与子争利。” 姬景元笑起来,道:“我还没问你一个与民争利之罪,你倒反咬我一口。”又嫌弃道,“你不婚不子的,要这么多银钱作什么?免遭忌讳。” 姬殷斜眼怒道:“试问天下人,哪个会嫌银多?从来只恨聚少。” 姬景元道:“黄白二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身为皇子,倒似商贾之徒斤斤计较。” 姬殷毫不忌讳,道:“生带不来,死倒能带去,日后我死后阴宅内金银铺地,身睡银棺枕金枕。” 姬景元斥道:“胡言乱语。”一转头又说道,“你的那些个……我都羞于提及,也罢,只当个玩意,留于你逗趣,只是无妻无子不为家,我给你指门婚事,闻家幼女就不错……” 姬殷大惊,怒发冲冠,不管不顾道:“谁?闻家幼女?我怕不是白捡的?塞我一个草包拔扈的贵女,蠢也罢,还毒。阿爹既这么喜爱闻家幼女,干脆把她指给长兄吧,两姊妹共侍一夫。” “放肆。”姬景元一拍桌案,殿内左右内侍宫婢顿时跪了一地。 姬殷识时货地跟着跪下,梗着脖子赤红着眼,嘴里还不服气道:“阿爹待闻家倒是亲厚,也不知闻家什么运道,既无功绩又无佳名,却成阿爹心头肉。”狐疑地瞟着姬景元,“阿爹,您老不会欠了闻家……” 姬景元忍无可忍,一巴掌将姬殷甩在地上,他是马上君王,一掌下去,姬殷细白的脸上肿起半边高,五指指印高浮其上,一摸,痛得他差点没掉下两行泪来。 姬景元全不理会姬殷的惨状,打了就打了,还是轻的,将人拉起来,召过内侍取药,亲自动手为姬殷敷上:“你看看,一张破门嘴,每趟进宫非得讨点回去,也不长长记性。” 姬殷气苦:“反正我不娶。” 姬景元笑道:“与你长兄做连襟莫非不是好事?你这心性,我活着时还能逍遥自在,他日呢?” 姬殷眸光闪烁,似笑非笑:“我这闲散亲王都容不下,阿爹,您这储君选得……” 姬景元轻捻手指,想着要不要再打姬殷一巴掌,什么话都敢说,不知挨上几板子,能不能收收这欠打的心性。 姬殷老实地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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