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向他,他自顾自地继续道:“他每每说及此事,儿臣只觉阴险可怕,看也不敢细看他一眼,只得应付着。以致于那日他委婉提及有可杀人于无形的药可以给儿臣用,儿臣向父皇禀奏时都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模样。现下看来就是他了,声音也像。” 这话宁沅再过几年说来听着都假了,但现下他才十三岁,遇到自己无力应付之事会下意识地逃避正常得很。 夏云姒叹息摇头:“让我怎么说你?这么大的事也不早点同我说。” “我也怕吓着姨母。”宁沅愧疚地颔一颔首。 夏云姒又问他:“可那能杀人于无形的药是什么药?你可给你父皇了?” 皇帝摇头,宁沅说:“他并未给我——我当时吓坏了,没想那么多,早知道就该与他要来,直接人赃俱获。” 是以这件事便有这般过去了。事情一开始是宁沅主动禀给的皇帝,皇帝自不会平白无故地觉得他在毒药之事上有所隐瞒。 是以次日清晨,夏云姒去了宫正司。 此事她没有隐瞒,晨起时便刻意与皇帝提了一句:“臣妾越想连御前都被安插了人手越不安,想去亲口去问一问他,永信宫是否也有旁人的眼线。若能如此清理一番,也免去后顾之忧。” 她昨日那般的憔悴,今日也不过恢复了三两分,气色仍旧差得紧,惹人心疼。 皇帝自没有驳了她这要求,点头说让她去便是,只又吩咐莺时好生侍奉,别让宫正司刑房里的场面惊了她。 夏云姒在用过早膳后就去了。其实她自然知道德妃没能在永信宫里插上人,反是宫正司那边,自前年彻底换了一班人马,倒有了几个她与贤妃的人,为掩人耳目平日并不太打交道,但皆居要职。 是以在她步入刑房的同时,领事的女官打了个手势,便悄无声息地领着手下都退了出去。 刑房中静谧无声,那个昨晚刚被押进来的人被绑在几步外的木架上,安静得像是已经成了一具死尸。只有细微的灰尘与血腥味一起漂浮着,和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这一方天地很像神怪话本里写的地狱。 夏云姒定神看了看,张昌虽耷拉着脑袋,眼睛也无神无力,但还在眨眼、并未晕厥,就抿起笑来:“张公公,这戕害皇嗣的大罪,连你背后的主子也背不起。在你头上坐实,你怕是免不了凌迟之苦。” 张昌形容半分未动,只木讷地张一张口:“皇长子……”沙哑的声音里有不甘,更有恐惧。 夏云姒轻笑一声:“皇长子?皇长子是本宫亲姐姐的儿子、本宫的亲外甥,你还真当本宫会因自己有了儿子就迷眼瞎心地待他不好?他比谁都清楚,本宫的六皇子是最不可能与他争皇位的一个。跟你们耗到现在,不过是拿你们练练手罢了。” 张昌仍没有力气多动,但那双眼睛里无可遮掩的沁出愕色。 夏云姒轻嗤:“——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们让本宫说点什么好?” 她边说边向前踱去:“公公您这叫……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朱唇勾起,她的面容在这地狱般的刑房里宛如鬼魅,“啧,所以我也救不了您,但我可以免您凌迟之苦,您瞧呢?” 说着手探入袖中,再拿出时,她的指间多了一方小小的纸包。 “眼熟么?”她抿唇而笑,“你把这个吃了,无声无息地离开,比凌迟总要舒服许多。” “但你最好记得,不该说的一个字都别说。你若试图拖本宫下水,本宫要你全家殉葬。” 她神情悠哉地将纸包拆开,嫣红色的药粉露出,她定睛看一看,又似忽而想起什么般“哦”了一声,继而笑意更浓:“忘了说,这里头加了点东西。不过本宫可以对天发誓药性没变,只是颜色不太一样了而已。你等入夜时吃了吧,不然本宫一走你就断了气,倒像是本宫毒死了你,平白给你的家人惹麻烦。” 接着她又托了托手中的药:“要与不要,你一句话。” . 这晚,皇帝自还是守在了宸妃处。大事未了,两人都无心于床笫之欢,一并躺着说了会儿话就都睡了。 至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