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是特意辟出来给太子居住的,里边模仿整个大明宫的布局,一间间屋子排开,主屋的门上挂着牌匾,浓墨题字写的是殿名。最大的寝殿自然是丽正殿,李齐慎却只从门前经过,拐去了八凤殿。 正巧里边有人出来,做的是医女打扮,乍看见李齐慎,她一惊,匆忙屈膝:“见过郡王。” “起。”李齐慎没那个折腾人的喜好,直截了当让她起身,“小郡主如何了?” “刚服了药,这会儿在殿里走动。这几日天稍热些,小郡主肺里听着仍有杂音,但嗓子能舒服些,咳嗽稍缓。”医女实话实说,说到这里却顿了顿,有些为难,“只是小郡主的肺疾是天生的,靠药吊着,恐怕……是治不好的。” “我知道。”李齐慎说,“尽心照顾就好,药材随意取用,不必节省。” “是。” 问答到这里就完了,李齐慎和医女都不是爱废话的,医女再行了一礼,绕过小路出去了。 谢忘之听出要见的是谁:“这会儿天都黑了,不会吵着小郡主吗?” “不会。她睡前得走动会儿,再喝几盏温水,否则夜里咳得睡不着。” 谢忘之应声,再走了一段路,进殿果然看见个小小的身影贴着墙根走,跟在背后的则是个仆妇,看着像是乳母。 看见李齐慎进来,乳母当即行礼,舒儿却有些兴奋,朝着李齐慎快步走过来:“叔父!” “嗯,是我。”李齐慎不是那种柔情似水的人,对孩子却总有些温柔的意思,哪怕这孩子是李琢期和太子妃生的。他半蹲下来,扶了女童一下,“还咳嗽吗?” “我觉得好,比以前好。”舒儿才八岁,没怎么见过人,不会说复杂的话,但胜在口齿清晰,“夜里咳得多,但是睡觉就不咳。喝药、喝热水也不咳。” “好。”李齐慎笑笑,“今天学了什么?” “宋夫人教的《采薇》,就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那个!可我不会写……” 接着就是一问一答,李齐慎不看重到底学的如何,就是随便问问,多半是小郡主答,偶尔有些答不清楚的,则是乳母回答。谢忘之站在一旁看着,觉得乳母长相敦厚,性子也应当不错,不是那种投机取巧的人;小郡主看着懂礼且活泼,只可惜算算年龄,如今该八岁的女童,看身量却比同龄的孩子矮一截,面色也苍白,总有些短命相。 她正有些心酸,舒儿浑然不觉,视线移到她身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头见礼:“你是谁呀?” “……啊?”谢忘之一愣,“我……” 她刚要说自己是谁,舒儿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是叔母!你是叔母吗?” 舒儿管李齐慎叫叔父,这一声叔母,谢忘之还真不敢应,她看看小郡主,再尴尬地扭头看李齐慎:“这……” 奈何李齐慎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吟吟地逗她:“说呀,你是不是叔母?” 当然不是,虽说早就换了信物,但毕竟没过六礼,这声“叔母”应着亏心。然而看着李齐慎一副逗人的促狭模样,谢忘之摸摸手腕上的金镯,心一横:“……是!我是你叔母。” 李齐慎一惊。 舒儿却笑起来,露出个略微得意的表情,抬手去拉谢忘之的袖子:“我就知道你是我叔母!那你会写字吗?” “……算是会吧。”谢忘之有些尴尬,“要我写什么?” “写《采薇》!过来过来……” 小郡主兴致勃勃,李齐慎又不打算拦,乳母再觉得不妥,也只能放任舒儿折腾。接下来两刻钟的时间,舒儿一会儿拉谢忘之,一会儿又拉李齐慎,闹起来真看不出有肺疾,和寻常孩子没什么两样。 一直闹到平常入睡的时间,舒儿知道自己身子不好,一向该喝药喝药,该睡就睡,只在最后有些恋恋不舍地拉拉谢忘之的袖子:“叔母明天还来陪我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