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子女的重责无疑便落到她头上,林若秋既不想皇帝有后顾之忧,也不想孩子们的前途毁在自己手上,故而心上的弦始终紧紧绷着,实难松懈。 她轻轻叹道:“但愿如你所言。” 主仆俩干坐到黄昏,奈何始终不见楚瑛回来,饶是素来镇定的红柳亦有些沉不住气,道:“奴婢去昭阳殿看看。” 然则她才刚起身,就见安然牵着大皇子回来了,忙行礼道:“贤妃娘娘安好。” 安然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这才领着孩子上前,向林若秋笑道:“我方才去昭阳殿跟德妃姐姐说法,可巧见大殿下也在那儿,顺势就把他给带回来了。” 林若秋感激地望她一眼,来不及答谢,先命人取了戒尺来,满以为楚瑛会和往常一样背着手站立在墙边,谁知他却脆声道:“母后不必打儿,孩儿明日就去向先生告罪,总不让父皇母后因儿臣蒙羞便是。” 说罢,便一溜烟的回房,连门闩也得堵上了。 林若秋一怔。 安然道:“大殿下这样懂事,姐姐可欣慰了?”说罢便自顾自的坐下,又为自己倒了盏清茶。她与琼华殿来往频繁,熟得跟自家人一样,众人皆见怪不怪。 林若秋知道她并不是在夸自己:阿瑛若真的懂事,就该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而非什么不让父母蒙羞——这样有目的性的道歉,自然算不上真诚。 安然叹道:“恕我直言,姐姐有时候对大皇子太严苛些。” 这点林若秋无从辩驳,她自己也认同,“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若一味放肆溺爱,反倒是害他。” 安然嗔道:“可是姐姐,大殿下终究只是个小孩子,你用这样严格的教条却约束他,却默许他会心甘情愿接受,不觉得太强人所难了吗?” 林若秋无言以对。 “小孩子的心思都是极赤纯的,只认外在,不究其里。谁天天对他笑,给他好吃的好喝的,他便乐意亲近谁,姐姐好歹是一国之后,莫非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得么?”安然轻声道。 林若秋愈发沉默,她当然懂得,可就算懂得,她也不能如此去做——若阿瑛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或非嫡长所出,她可以放心地任其玩乐,但在其位则谋其政,已经被这层身份给框住了,叫她怎么宽纵得下来? 安然也明白她的为难之处,唯有一同默默叹息,凝思半晌后,她却蓦然说道:“姐姐不觉得李氏对大殿下太好了么?” 林若秋疑惑的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她当然知晓李蔷对楚瑛的疼爱,哪怕对别的孩子也并不这样,可她觉得那是因为两人自小熟络的关系——安然此举,似乎有挑拨离间的嫌隙。 到底是相伴多年的姊妹,林若秋不愿为此生隙,轻轻笑道:“你对婳婳不是也很好?” 安然摇摇头,“大公主跟我是因为性情相投的缘故,不怕告诉姐姐,我把她当妹妹看呢。”说罢却意味深长的道:“可是李姐姐不同,哪怕是自家孩子也没有疼爱到这份上的,大殿下回回过去,李姐姐都糕点果品的伺候着,要什么都由得他,反观大殿下在您宫里却处处受制,长此以往,您说大殿下该怎么看您?” 林若秋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你的意思是,德妃想从本宫这里将阿瑛夺走?” 这太不可思议了,她知晓李蔷对于楚瑛的疼爱有些逾分,可她觉得那是因为李蔷长日寂寞的缘故,才想在孩子身上寄托愁思,若是引得楚瑛与她离心,对李蔷又有什么好处?她的家世容貌摆在这儿,终其一生到德妃也就到头了,就算哄得楚瑛事事顺着她,她也不可能当上太后的,有礼法在呢! 安然见她一脸骇然,知她此时还不能深信,遂淡淡道:“我可没说她非要跟姐姐过不去,不过是觉得她为人古怪罢了。姐姐可知,方才那些话就是她教大殿下说的,说等大殿下从先生那儿回来,她还要做几样糕点亲自犒赏他呢,大殿下自然就乖乖认错了。” 倘若说林若秋之前还有些疑心,现下便已信了一半。她知晓李蔷的聪慧,加之这些年协理六宫,更非不通事理之人,何以在阿瑛一事上却这样宠纵?李蔷明知这样的做法能得一时之利,长久来看绝非好事,可她还是哄着他、纵着他,她想让楚瑛变成一个昏君么?还是,仅仅为了让楚瑛跟自己生分? 安然将碗中茶饮尽,深深望她一眼,“姐姐,防人之心不可无,纵使您这些年并无亏待德妃的地方,可宫中人心驳杂,咱们总得擦亮眼睛盯着,否则,难免后患无穷。” 安然走后,林若秋只觉心绪复杂,便让红柳去房中看看楚瑛的情况。 红柳回答说,大殿下已经睡下了,还笑着拿手比了比,“肚子撑的圆滚滚的,可见在德妃娘娘宫里吃了不少东西,奴婢走过去的时候,大殿下还打了个饱嗝,那模样真是爱煞人。” 她描摹得绘声绘色,林若秋却有些笑不出来,倘若李蔷的目的是取代她这个生母的地位,那她差不多已经成功了——楚瑛犯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