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朕会命黄松年配一剂药来,等会子喝了就没事了,只当是做了场梦,梦醒了,什么苦楚都无须经历。” 林若秋木然点了点头,当断则断,既然已经做好决定,自然是越早处理越好,耽搁太久反倒伤身。 皇帝匆匆离开后,红柳才从后房出来向她道喜——她要是瞧见皇帝离去时的脸色,肯定不会说这些话。 林若秋扯了扯嘴角,淡笑道:“何喜之有?这孩子很快就没了。” = 回宫的路上,阿丽公主本想到马车上讨教一番,好问问皇后是怎么在短时间内练到如此厉害地步的,然则红柳恭敬地拦住她,说皇后身子有些不适,请过些时再来打扰。 林从武很有眼色的拉着阿丽退下,方才他就看林若秋气色不是太好,猜着她是累了,暂时还是安心修养为佳。 马车内,林若秋郁郁地扯着纱帘,“都打发走了?” 红柳点点头,见她始终闷闷不乐,只得安慰道:“娘娘别伤感了,陛下也是为了您好,都说皇嗣为大,可在陛下心里,娘娘您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奴婢们替您高兴都来不及呢。” 还在家中时,红柳就听说有不少夫人为了给丈夫生下孩子,拼死拼活累得虚脱而亡的,那丈夫却转头另结新欢,你说可不可气?到了陛下这里倒好,为了保全皇后娘娘的性命,不惜放弃两个健全的皇子,这样体贴的男人往哪里找? 红柳自从与魏安许了对食之后,深知自己今后不可能有所生育,也盼着皇后娘娘膝下能更热闹一些,可听了皇帝那番肺腑之言,她就觉得损失几缕欢声笑语也没什么,两口子过得长长久久,那才叫美事呢! 林若秋不想与她讨论太多孩子的话题,扭头朝着窗外,轻声说道:“黄松年的药何时能配好?” 红柳道:“回宫之后就行了,总归不超过今日。” 春狩途中药材皆不齐备,黄松年自然得先到太医院走一遭,但剩下的事就好说多了,反正他也不是没干过——早些年为魏太后配的那些药,药方子他都留着呢。 回到琼华殿后,林若秋派人请皇帝过来用膳,可魏安却回话道,皇帝已经歇下了,有何要事也请明日再相商。 林若秋知晓皇帝这是怕见自己——怕被自己三言两语所打动,又改了主意,其实她哪敢违拗他的决定呢?只要是他的吩咐,旁人都不敢说半个不字的。 这次也是一样。 她潦草的用了一顿晚膳,只觉味同嚼蜡。人在有心事的时候,再美味的食物也难尝出甘甜。 黄松年的药倒是很快就送到了,乌黑乌黑的一小碟,盛在碧莹莹的玉盏中,散发着叵测的香气。想是为了减少她的抵触情绪,黄松年又额外加了些别的东西来调和那苦药的气味。 看起来倒像是巫婆精心准备的毒苹果。林若秋笑了笑,为这不太恰当的比喻。 黄松年没敢亲自过来,送药的是他的好徒儿胡卓。胡卓亦低垂着头,不敢抬眼看她,只低声说道:“娘娘要的东西我师傅已准备好,还请笑纳。” 估计他猜到里头装的是什么,否则不会急于撇清责任。 林若秋浅淡说道:“放下吧,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胡卓却逡巡不去,想必黄松年交代过,务必要盯着皇后将药饮尽了才能回去。 林若秋抬了抬眼皮,看上去便多出几分威严,“本宫做什么事,还得由你们师徒盯梢么?” 胡卓不敢再留了,皇后娘娘发起脾气可不是好惹的,连陛下都得退避三舍呢,遂飞快地道了声打扰,便一溜烟的出去。 林若秋端着药盏回到房中,红柳却亦步亦趋的跟进来,林若秋不禁笑道:“怕什么,担心本宫会偷偷倒掉么?放心吧,本宫只是嫌它太烫,想晾凉了再喝。” 红柳被她说中心事,脸上一红,只得讪讪告退,还顺势将门给带上。不然总疑心有人偷看,娘娘更不自在。 室中陡然安静下来,隐约能听到窗外草丛里小虫的低吟。 林若秋看着那碗沉得望不见底的药汁,试着探了探杯壁,触手温热,其实已经不太烫了,可她仍迟迟下不了嘴,她不禁扪心自问:她是否真的愿意放弃这两个孩子? 前世里她生在一个破碎之家,父亲早早离婚再娶,对旧日的一切无暇过问,母亲后来则染病辞世,彼时的林若秋却背井离乡,连亡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于她而言,所能感知到的家庭温暖实在太少,王氏的存在稍稍填补了这一空缺,可因着林耿的存在,终是白璧微瑕,美中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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