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秋猜着皇帝另有隐情,多半还是因忘带银托子的问题,想另寻法子吧。她却想不到药馆还负责这些,不过细想想,床笫之间的问题,也的确没有别的去处好走。 她就不便跟进去了,省得皇帝难以开口。 谁知楚镇还未步入,就险些被一人撞倒,却是一个衣衫落魄、头发也凌乱未梳的中年人。 药铺的伙计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呸了几声,大概这人也不是头一遭来了,所以才这般没耐性,继而便摔上门进去,也不管是否打伤了人。 从来没听说到药馆来行乞的,林若秋猜着此人多半是想推销他那些独门偏方,毕竟天底下短小快捷的男子不在少数——小说里那种一夜七次的才叫稀罕呢。 不过,真的有用么?林若秋虽不十分肯定,不过难得遇上,总不能错失良机,遂悄悄上前,向楚镇努努嘴,“相公,咱们把他带回去吧。” 楚镇见那人面目一片污血狼藉,甚是可怜,遂赞赏地捏了捏林如秋的手,“夫人真是心善。” 林若秋:…… 其实她只是觉得此人会有用罢了。 不过皇帝这样轻易就答应,倒省得她多费唇舌。她有时候很怀疑自己在楚镇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圣母又心软的小白花?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若真如此,只能说明皇帝霸道总裁文看多了。当然,他自身就是个真·霸道总裁。 林若秋能嫁给他,真是三生有幸。 = 那游医的伤病不算重,药馆的伙计只想打发他,却并不想被人拉去见官。林若秋让人替他洗干净血污,又让胡卓喂了几粒上好的丹参,那人便悠悠醒转过来。 一番垂询之后,林若秋得知他真是从滇地逃出来的,苗人起了内乱,苗地一带尽是干戈,他阖家老小都被另一个部族屠戮殆尽,唯独他费尽千辛万苦逃了出来,原想着先找个地方安身,伺机再回去报仇,谁知扬州竟也居大不易,纵使繁华,可他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竟连生计都日渐窘迫,如今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受尽欺辱。 那人的汉话并不纯熟,多亏胡卓在一旁帮忙翻译——这小子自幼被黄松年逼着念书,别的不谈,肚中还是有几两墨水的,尤其注重杂学旁收。 多亏他一番声情并茂的转述,林若秋顿时起了恻隐,决定将那人留下。 楚镇晚间过来时,林若秋便复述了那人的身世经过,谁知皇帝听后竟极为愤慨,誓要为他抱尽此仇。 林若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皇帝是这么血性之人么,被一个陌生人的三言两语就给打动了? 可随即她就明白过来,孰是孰非并不要紧,皇帝看重的是苗疆此时的内乱,本朝从先帝时便已趋于安稳,可在皇帝内心,未尝没有开疆拓土的壮志,好恢复太宗皇帝时的荣光。 自然,成功的可能性仍待考证,可对他而言,这便是一个契机,若能一举收服南疆,无疑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对任何帝王而言都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林若秋看着他兴奋难掩的模样,很不想打扰他此刻的构思,却不得不将话题切回到正题上来,“关于如何收服南疆,您可徐徐图之,还有一事,臣妾不得不向陛下禀报。” 楚镇勒令自己冷静下来,以目示意她说下去。 虽则已屏退左右,林若秋还是悄悄上前,尽可能地压低声音向他耳语一回。 楚镇喉间微动,好容易方道:“这是谁说的?有几分真假?” 林若秋便将田夫人那番私语悉数告知于他,再则,她亦托胡卓代为打听过,不排除那游医有在同行面前卖弄的因素,可他若没几分底子,自然不敢胡乱开口。 有一刹那,楚镇脸上难掩激动之色,转瞬却又黯淡下来,摇头道:“连黄松年都没法解决的难题,他一个苗地出身的走方郎中怎么会有法子,朕看还是算了,顶多也就是拿药撑上一两回,而无长久之效。” 黄松年之前不就是这么为他干的么?当时看着不错,过后却叫人神气萎靡,愈发显出亏空。这种自欺欺人的办法,皇帝见得多了,也实在懒得再试。 林若秋何尝不明白这些,故而在得知他精通此道后,便细细问了个清楚,那游医非但不惧,反倒信誓旦旦向她保证,他那种绝非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而是从里而外、寸寸递进,哪怕天阉之人,仅有根芽者,亦能枯木逢春,甚至与常人无异。 楚镇不自觉的竖起耳朵,喃喃道:“……与常人无异?” 这在他看来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但却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的失望过去,骤然看到一线希望的曙光,他反而难以相信。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