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香糖果子很快告罄。他就着她的手一口口吃光,自己也觉得此情此景有点荒谬。 他低声说:“王某人何其有幸,末路之际,还有妙人相伴。我孤独了一辈子,现在却热闹起来了。” 佟彤用手帕给他擦唇角,冷不丁说:“秦太医告诉我,你若现在舍一条胳膊,虽然未必便能伤愈如初,但至少能再争取一年半载的时日。你想不想试试?” 没等他回话,又马上说:“在这一年半载里,你能撑多久,我就陪你多久。我身上既然带了这个‘病’,只要不造反,跑到哪里都没人管的。我天天变着花样儿给你做好吃的。” 她心中有个很简单的念头。凡人王希孟早已死了,然而他在创作层里留的这个影子,能不能打破那个无解的命运,坚持得稍微久一些? 至于那几位把她诓进《听琴图》的反派们…… 一边凉快去吧,最好等成望夫石。她才不管呢。 然而希孟不领这个好意,倔强地立刻回答:“我要画完。” 你就作吧。 佟彤心里腹诽,但还是好心劝他:“等画完了之后呢?” 他微微一怔,大概还从没思考过“画卷完工,自己依然活着”的可能性。 他苦笑:“不太可能了。我只能尽力,能完成多少,就完成多少……” “你那两个学徒根本不顶事,我的宫人报告说,亲耳听到他们在商议怎么偷懒最安全。” “那又怎样?”他冷冷说,“反正等我死了,他们跟新的师傅。” 佟彤表示没必要在这两个人路人身上浪费时间,“我可以帮你啊!只要你吩咐下来的杂活,我尽心尽力帮你去办,肯定比那两个懒虫快多了!” “你?” 他用心回想了一阵,才记起来:“是了,你也习丹青。” 他从来都懒得跟人讲客套。即便是吃人嘴软,刚刚被她喂了一肚香糖果子,听她毛遂自荐要来做助手,稍微思量了一下,马上进入状态。 “那好。”他笑道,“你先勾个线给我看看……” 话音未落,他忽然蹙眉。 原本苍白的脸色好像突然覆了一层霜,眉头间填满冷硬的痛楚。 “嘶……” 他忽然倒在榻上。 佟彤连忙去扶,手上感到他的体温直线上升。 “没什么……”他额头很快滴出冷汗,用力说,“高烧,几天来一次……太医施针也没用……熬过去就好了……” 未能及时治疗的伤臂带给他严重的感染,这在古代基本就等同于判了死刑。 佟彤束手无策,更糟糕的是,她知道即使把太医院的老头子全叫来,他们大约也通通束手无策。 她只能手忙脚乱地吩咐自己的下人:“愣着干什么!温水、手帕……等等我上礼拜刚看过一个讲高烧急救的公众号……怎么说的来着……” 一波高烧来得格外猛烈。等太医们感到的时候,希孟全身已经被冷汗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一张清秀的脸痛苦到扭曲。他半昏迷着,紧紧抱着佟彤的胳膊,火烧火燎的声音,似乎是向她求救。 “痛……手痛……全身痛……” 像是在火海里翻滚,像是血管里流着岩浆。 他的胸肺里鼓动着灼热的烟灰,身体却是冰冷,从指尖到脚踝都麻木到刺痛,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自己大限将至。 佟彤心痛如绞,像是抱着一块灼热的炭,头脑也仿佛烧空了,一片空白。 她告诉自己这都不是真的,只是这个天杀的创作层里发生的一点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