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一步的严小刀,此时就站在王崇亮家几欲坍塌的门口。 孤独的一盏街灯将余辉打在他挺直的身躯上,像在黑暗中为他点亮一盏指路明灯。面对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这又一桩人伦惨剧,他的内心已如明镜。 为了遮掩一桩命案,被迫犯下更多的命案以掩盖真相,一滩血色的面积越扩越大,猝不及防失控了一般流向不同角落的缝隙与暗河之间……许多支离破碎的线索,这时再从地下暗河中浮出水面重见天日,缓缓移动着拼接到一起,最终连缀成一条有凭有据的证据链条。 严小刀眉目凝重,望着这一地乱瓦之上、因家破人亡而痛哭流涕的男人,内心有一种叫作人性的情感,像被人摁着从针板上碾过。 假若换作是个心肠冷硬自私的人,会觉得这些往事根本就与自己无关。但是在严小刀这里,他觉着自己简直像个帮凶。 …… 这一晚,薛队长的好言宽慰加上凌先生的连逼带吓,以穷追不舍双管齐下的效率,让这条街的最后一家钉子户王崇亮断断续续讲出了当年实情。而且,这人记性相当好,记得许多细节,想必也是常年孤独一人,生活贫困简单,脑子里硕果仅存的温情回忆就是当年与情人李淑萍之间的聊聊片段。 十几年前刚流落到三江地打工的王崇亮,确实是个相貌周正且手脚勤快的年轻汉子,平时去工地搬砖靠着一把力气挣些小钱糊口,也在这条街上受雇给人家盖房子、刷油漆,打短工期间结识了住在街对面经营家庭旅店的李淑萍。 李淑萍那个丈夫,开店赚了几个钱,有了身家。男人这种生物,无论属于哪个阶层,无论是王孙贵戚或者下里巴人,但凡生活富足兜里有了剩余的闲钱,必然生出不安分的心思和花花绕绕的肠子。李连富据说在镇上包养了二奶,时常住在外面就不回家,旅店生意的琐碎事务几乎全部落在李淑萍头上。 青春寂寞独守空房的老板娘,花名在外欺瞒不忠的丈夫,偏偏街对面还住着一个年轻俊朗身强体壮的单身汉…… 王崇亮有一回到老板娘李淑萍的旅店里粉刷窗棱油漆。他蹲在地上干活,循着背后的脚步声猛地回过头去,视线自下而上看到的就是李淑萍穿着空心的睡衣,布料下面若隐若现的凹凸的曲线,头发湿漉漉地淌着水,赤脚站在他面前。王崇亮一个从来没沾过女人的青瓜蛋子,哪受得了这种诱惑?那一刻情欲失火燎原,让二人失控…… 原本暗含报复意味的出轨,在旅店厨房的地板上、客房沙发上经年累月滚出了一腔真情,竟然珠胎暗结,王崇亮原本是想等待这一年的工钱全部结清,就带李淑萍私奔远走高飞,找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小日子。 老天薄幸无良,幻想中情投意合的一家三口小日子没能开始,一群挣扎在社会底层佝偻着腰杆庸庸碌碌的小人物对人生所抱有的希冀和憧憬,在那个昏黄的雨夜里全部破灭。 李淑萍随正牌丈夫回老家办事,旅店暂时关门歇业数天,门口用一把大锁锁住。然而,这种门锁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根本挡不住想要潜入这家空荡荡的客栈落脚过夜的恶徒。而那晚发生的事故,恰巧被熟门熟路溜到后院窗外偷窥的姘夫王崇亮看在眼里…… 许多看似模糊的暗线拼凑起来,在思维敏锐的薛队长这里,已然拼出了事件大概的发生过程,捋出一条清晰可辨的脉络。 天边浮出淡紫色天光,紫气东来再泛出一层鱼肚白,薛队长彻夜未眠整理出海量线索以及下一步的查案方向。他从随身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抬起头来,领口别着一支录音笔,左半边脸和左肩膀之间还夹着他的手机,在电话里迅速就将任务全部下达,一刻都不耽误,争分夺秒。 薛队长是个火爆的急脾气,办事也确实利索,让外人瞧在眼里是真心佩服。 这只活的夜叉,好像长着三个脑袋,能同时思考三条思路,照顾六个方向,八只手伸出去同时干活儿! 薛谦眼中两道射出夜路明灯似的兴奋光芒,对众人条分缕析地说道:“现在我们已知,当天携带成箱赃款跑路的陈九,应当是劫持了一辆带有凌氏‘瀚潮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