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过了天去? 虞华绮睡得昏昏沉沉,启祥宫宫人怕惊扰了她,连个敢大喘气的都没有。 良久,虞华绮眼皮动了动,有几分要醒的意思。 她还未睁眼,便含含糊糊地唤:“闻擎哥哥。” 闻擎是皇帝的名讳,她敢唤,宫人们却不敢听。 丁姑姑跪在床前,柔声道:“虞姑娘,陛下尚未回来。您可要起身?” 虞华绮闻言,往缎被里缩了缩,略显孩子气地抿着唇,嘀嘀咕咕抱怨道:“说什么把我带进宫,带进宫了,还不是没空陪我。” 丁姑姑听见虞华绮非议皇帝,把头压得很低,不敢出声。 虞华绮躲在缎被中,娇滴滴说了闻擎几句坏话,忽而探出半个头,问道:“他此刻在哪?” 丁姑姑哪里敢答,这可是窥探帝踪。 “奴婢不知。” 虞华绮闻言,微蹙着眉,道:“宣人进来,伺候我梳洗。” 丁姑姑恭敬领命,传了十几个小宫人进殿。 先帝新丧,举国齐哀,虞华绮能在齐王府里啖肉饮酒,穿靡戴艳,却不能在宫中如此。 宫中人多口杂,未免落人口实,虞华绮穿了素净的缎绣宫装,发髻也只用三对东珠金簪固定,另插一支翠风衔芝步摇。 按制,东珠奢贵,只有皇后可穿戴。 但闻擎有心要给虞华绮尊贵,谁也不敢吱声,宫人们只一味夸赞虞华绮容貌盛,仙姿玉质。 虞华绮打扮停当,正往耳畔戴一对皎月东珠耳铛,忽而有小宫人进来禀报,“虞姑娘,太皇太后宣召。” 乍然听闻太皇太后四字,虞华绮有些怔仲。 如今先帝驾崩,皇后殡天,闻擎已经称帝,昔日的皇太后,自然就成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慈和,也颇疼爱虞华绮,若是从前,虞华绮听到她的宣召,定会立刻起身。 可自从知道闻擎的遭遇后,她对太皇太后,就生出了芥蒂。 她不相信,昔日懿王病重,需要闻擎血入药的事,太皇太后丝毫不知。作为后宫身份最高贵的长辈,又在宫中经营多年,何至于连点风声都不曾听闻? 但太皇太后还是默许了。 从前,太皇太后总是偏疼懿王荣王多些。 在外人看来,只以为闻擎冷漠,不懂得讨祖母喜欢。 可谁知道,太皇太后不亲近闻擎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大约因为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 虞华绮神色复杂,戴耳铛的手一歪,戳到了耳垂嫩肉,疼得她轻轻“嘶”了一声。 宫人们都吓坏了,生怕虞华绮有个好歹,闻擎回来会处置她们。 丁姑姑躬身上前,温柔接过虞华绮指尖的皎月东珠耳铛,“虞姑娘,奴婢帮您吧。” 虞华绮没有拒绝。 她盯着镜子,良久,才对候在门边的小宫人道:“知道了,你去回禀太皇太后,说我即刻就去。” 寿安宫,苹泽殿。 殿内点着檀香,宁静清雅。 虞华绮进殿,向太皇太后行礼,动作神情皆挑不出错处。 太皇太后尊荣了大半辈子,怎么也料不到,晚年会是如此光景,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早逝,亲近的孙子也全都丧命。 她与闻擎亲情淡薄,显见的,闻擎不会在乎她的心意。 幸好昔日她对虞华绮还算疼爱,如此,也能稍作弥补。 “阿娇来了?来,坐这儿,跟哀家一块坐。” 虞华绮谢了恩,坐在太皇太后身侧的矮脚裹金杌上。 距离得近了,太皇太后才发现,闻擎在虞华绮身上究竟花了多少心思。 虞华绮穿的牙白宫装,看着虽不起眼,却是极珍贵的雪锦,而雪锦间的昙花暗纹,更是用三色金织绣的。 织金锦中,三色金乃皇后堪用的规格。衣裳尚如此,更遑逞虞华绮穿戴的东珠,翠凤,皆是越了品级的。 闻擎看重虞华绮,虞华绮来寿安宫给自己请个安,他都怕自己害了他的心尖肉似的,派了乌泱泱那么一大群宫婢跟着。 从前,便是皇后来自己宫中,也不敢如此放肆。 到底是时移世易,如今,她这个太皇太后,再不复往日尊荣了。 太皇太后轻轻叹了口气。 宋家这辈子弟,皆不成器,竟还有与荣王谋逆案牵扯在一起的。她这把老骨头,活着时尚好,闻擎再如何,碍于孝道,也会给她三分薄面,可她若一去,宋家恐怕便要就此败落。 虞华绮坐在太皇太后身侧,见其满脸忧思,伤怀叹气,原该主动安慰几句的,可她满心都是闻擎幼年的凄惨遭遇,对太皇太后实在亲近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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