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绮再也忍不住,无数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喉间溢出。 粘稠的红沿着她瓷白肌肤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几乎是瞬间,皇帝把虞华绮从床上抱进怀里,防止她被血呛住。 “御医,褚鲛!快传褚鲛!” 这已不是第一次,可他的手居然在颤抖。 虞华绮抬眸,破天荒的,在这位以杀父弑兄,冷血无情著称的帝王眼里,看见了恐慌。 哪里就这样严重了,虞华绮勾着唇,想笑话他大惊小怪,唇瓣张合了下,却因为不断涌出的血,发不出半丝声音。 很快,殿内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医者,几十个脑袋重重磕在地上,浸满了冷汗。 无人能止住虞华绮的血,药喂不进,施针也无效。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是回天乏术了。皇帝的这位心尖尖,能撑到如今,已经是无数珍稀药材堆出来的奇迹。 可面对震怒的帝王,谁也不敢开口。 乌云沉沉,遮住了皎然月色,夜幕陡然黑了下来。 虞华绮五脏六腑内的剧痛已经无法用药压住,正肆无忌惮地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阿娇,阿娇……” 谁在唤自己? 虞华绮竭力睁开眼睛,却再无一丝气力。 她只能无法自拔地陷入旋涡般,无尽的、深邃的黑暗。 坚毅如山的帝王跪在床前,双眼猩红,他搂着怀里悄无声息的少女,一遍又一遍,偏执而徒然地命令:“阿娇,睁眼。” 无所回应,徒余不见天日的冰凉。 …… 红鲛帐,拔步床,金兽吐檀香,袅袅冰雾升腾,波光潋滟的桃花目迷蒙睁开,似梦非梦,似醒非醒。 眼前的场景熟悉至极,低头,是一双光滑若腻,纤长健康的手。 黛眉微敛,虞华绮下床,推开妆镜。 镜中美人芳姿曼妙,眉眼秾丽至极,容貌之盛,令人见之忘俗,乌发似云,雪肤细腻,丝毫没有枯瘦憔悴的痕迹。 丫鬟巧杏从外间进来,脸上扬着笑意,“姑娘,咱们府里收到帖子,今年春日宴,大长公主邀了您和二姑娘。” 护国大长公主乃皇帝姑母,上过战场,夫君亦为保家卫国而亡,甚有德望。她无儿无女,最喜小辈,故每年办一次春日宴,遍邀皇城中出色的贵女与青年才俊。 本朝开放,男女只要不私相授受,光明正大地往来并无不可,久而久之,这春日宴便成了最大的相看宴会。十三岁时,虞华绮首次赴宴,惊艳了整座皇城。 可这些都是往事了,自从虞家被抄家灭门,虞华绮就再也不曾收到过什么金帖。 此间处处蹊跷。 难道是幻境? 虞华绮蹙着眉,拧了自己一下,没醒过来。 她眼眸一扫,拈起插在绣棚上的针,往指尖戳。 十指连心,温热鲜红的血滴溢出,尖锐的刺痛让人精神一凛,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举目望去,一切未变,连巧杏满脸的担忧都无比真实。 巧杏见主子自残,脸都吓青了,忍着泪拿绢帕去擦主子流血的指尖。 “姑娘这是何必呢?您不是有心害夫人小产的,别这样伤害自己。您若难过,去宴会上走走,散散心,或许就好了。” 小产? 虞华绮抚过绣棚上细腻密实的寿字纹,眼里掠过思量。 十五岁时,她的继母周氏假意小产,并栽赃到她身上。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她自己亦深信不疑,因此被父亲罚了禁足一月。 从那以后,她一直自责不已,每每对周氏和虞歆多有忍让,还推了春日宴,心甘情愿地禁足在家,为那个并不存在的孩子念经超度。 如今想来,倒也可笑。 若此间不是幻境……自己竟没死,反而重回了十五岁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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