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帮周旭的缘故何在?” 裴时行神色寥落,平铺直叙道:“这便是臣的另一桩罪了。 “陇上道的盐铁产量及赋税均有异样,是臣身为御史,监察不力;而后更是私收贿赂,故作不知,为之遮掩。 这样便说得通了。 周旭因前次受裴时行弹劾一事耿耿于怀,故此暗中窥伺,拿了他受贿的把柄来要挟。 而裴时行果真受此挟制,却原来是只在表面上假意顺从,实则为免后患,直直取他性命。 这个理由寻的极其巧妙,饶是裴时行也不由在心下暗赞。 今日他入宫恰好是为向陛下禀明陇上籍册的数目异常,可对方竟一早就预备为他罗织下这个罪名。 他本可凭今日主动禀告这一举动来自证清白,可对方时机掐的巧,便成了他本就心怀鬼胎。 知那仆子一死便担心东窗事发,这才急忙撇清干系,上报圣听。 那忠贞仆子甚至交代了周旭收集的证据所在。 皇城卫昨日亦依着那份伏罪书,寻到了安乐坊中一个同周旭相游甚好的妓子,而后又自那妓子的榻下暗格里搜出了书证。 里头的一沓信件明明白白是裴时行的字迹,内容先是索贿,而后更自甘堕落,充作贼子眼线,向其告录京中动向。 且另附一份账册,上书何年何月曾上奉裴时行多少缁财银两。 那账册上头的每一样物什都能同裴时行家下资产一一对应起来。 整份书状极为缜密,动机、手段、证据、证人、证言俱全。 这忠仆甚至以命证身,以身死的代价来为周旭伸冤。 意在将真正的恶鬼裴时行拖入地狱。 可长公主的态度竟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那皇兄呢,皇兄怎么说?” 裴时行已在她的思虑之间拭毕斩霜剑,此刻收剑入鞘,铮然一响。 话音也同剑鸣一般透出凛冽: “陛下允了臣七日为期,届时若不能自证清白,便一并算臣懈怠监察与侮慢殿下两重死罪,革职下狱。” 元承晚似信非信。 皇兄一向欣赏且倚重这位河东麒麟子。眼下尚有存疑之处,怎的就如此轻易便要放弃他? “可你若当真设计周旭,又何必将自己牵涉其中,皇兄怎么看?” “陛下信了。” “为什么?” 姣美女子双眸溜圆,好似幼时听长者叙讲传奇,又要急急追问“后来呢”的天真小童。 男人抬眸,信手为她拂去唇畔一缕碎发,坦然道: “因为臣同殿下一同入禁中请赐成婚那日,曾同陛下倾诉过对您的一片痴心。” 所以,他信我对你早有图谋。 而后更是伺机而入,就此沉沦到底。 元承晚回想起那日。 两个男人在殿中密谈良久,留一人她在水榭苦等。自己事后还好奇不已。 原来,他竟是在里头对皇兄说这些话么。 长公主一时念闪情迁,甚至顾不得裴时行捋发时不经意抚触过她的莹白耳垂。 只一不小心,便将心底话顺着口说出来: “啊——竟是这样,那你要真死了,还有本宫的一份罪过呢。” 她话音仿若呢喃,却逃不过耳力极好的御史大人。 裴时行一时好气又好笑。 美人红唇鲜妍柔软,却总要吐出些可恶又狠心的话来,真该好好惩罚。 裴时行目色凝在她娇若玫瑰的唇间,极力克制住某种轻亵下流却又叫他贲张血脉的念头。 只温然问道:“殿下方才说什么?” 元承晚缓缓起身:“本宫方才是说,若如卿家这等,于家国效信献力的贤能忠良死于奸恶之徒的攻讦,那即便是本宫,亦有罪过。” “殿下信我?” 裴时行虽心有计策,却也因她的一句软话而眸中一亮。 “本宫相信你。” 这倒不是浮于表面的一时安慰推脱。 元承晚不知这算不算偏听偏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