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个少年,样子白净,有点像顾欢。他的瞳孔在城头的灯火照耀下,显得空泛又虚无,茫然而清澈,他好像做了一场噩梦,带着刚刚从梦中醒来的惊恐。 他口吐白沫:“不要……求你……” 顾柔一怔。 她突然意识到,对方跟自己一样,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顾柔犹豫的瞬间,向玉瑛攀了上来,抽出腰刀,手起刀落,将他的头砍下。 鲜血喷了顾柔一脸,她愕然瞧着那人尸首分离,坠向城墙脚下的尘埃中去。 “快上!”向玉瑛吼。 城头,冷山已经开始拉绳索,他臂力惊人,和守军们一起把两个姑子拖了上来。城头弓驽手开始配合放箭,敌方的骑兵讨不着好,只得迅速撤退。 冷山的到达被视若救星,太守杨琦带着治中岑随等一众属官来迎接,每个人都灰头土脸,好几夜没有合眼过了。他们向冷山询问援兵何时到达,以及朝廷的部署。冷山和他们一一耐心解释。 众人簇拥着他一边走一边谈,从瓮城走入内城,冷山交谈的方式极其冷静沉稳,他话不多,但说出来必然有用,给人一种可靠又安抚的力量;太守杨琦听他说朝廷兵将会帮助汉寿打开粮道,悲喜交加,小媳妇似的拉着他袖子哭了好几场——他活了半辈子,头一回打这么惨的仗,简直呜呜呜。 进入内城官邸之时,冷山差不多已将战略部署明白,杨琦手下的几个尉官和弓兵屯长都已经领命。这会儿,治中岑随命人在官邸布置了些简单酒菜请他们用饭——虽然在这个时候,城中几乎已经拿不出什么像样的食物来。 冷山这会并不饿,战事越是吃紧,他就越是容易兴奋,当他进入状态后,会把自己的一切生命需求压抑到最低的限度。不过,他想起了向玉瑛受了伤,还有那个状态不好的孬兵—— 他想起她们两个来,回头招呼:“过来用饭了。” 没想到,这一回头,却使得他微微一怔。 顾柔和向玉瑛两个,也说不清是谁搀扶着谁,总之是互相搀扶着;向玉瑛头上有伤,流着自己的血,但人看起来没有大碍;顾柔头上流着敌军的血,她没受伤,可是她看起来萎靡至极,简直像被抽走了魂魄。 顾柔喃喃地道:“玉瑛,我刚杀人了。” 向玉瑛:“杀得好。” “不是,我……” 向玉瑛忍不住爆粗:“别他|妈不是了,我疼死了,你好生扶着我,别偷懒。别趁着你扶我的时候让我扶你。” 这场景,其实瞧着有一些滑稽。向玉瑛平时不吐脏字,而纤细干净的顾柔也不会这般粗糙狼狈。 但是,这在他眼里却毫无可笑之处,甚至有一丝惊虑。 顾柔的失魂落魄,他看在眼里,她那变得空无一物的眼睛,让他迅速从回忆里翻出了那一幕—— 他带着常玉第一次出任务,常玉杀了人——为了抢占一个瞭望的制高点,半路和敌军的斥侯兵打遭遇战。常玉从后面扳住对方的喉骨,手指轻轻一拨,动作特别干净和漂亮,咯噔一声脆响,对方一声都没吭闷气了。 这一招制敌的法子是冷山教给他的,可是常玉对自个这漂亮的一手没有喜悦,接下来的时辰里,他几乎呕吐了半炷香的时光。 冷山给他递水漱口,常玉呼噜噜吐出一口水,抬起头来,也是这般死寂又凄冷的眼神,不复往日的俊俏倜傥,他问他:“冷司马,我方才是不是杀了一个人?” 冷山道:“别想了,以后会多得是。”他拍了拍常玉的肩膀,走了开去。 ——他多么后悔当时没能再多和常玉说几句,也许多说几句话,常玉便会想得通透些,也不至于最后陷入魔障。然而,即便是冷山,也不能够预料到,仅仅凭着简单的几句话不能阻止常玉的思想。常玉那个人,他太聪明,根本不会停止思想。 冷山停止回忆,他走回去,催了姑子们一句:“走快些。” …… 顾柔和向玉瑛一起在官邸匆匆吃了些东西,顾柔没胃口,吃得极少,向玉瑛便帮忙消灭了她那份盘中餐。 治中岑随来安排她们的起居所,冷山谢绝道:“不必,我们不休息。如今城中岗哨可有空缺么?我等可以补上。”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