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贴近前挡风玻璃,又打开小手电在侧面补了点儿光,对准对面那辆小货车的行车记录仪,左右移动,转头……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便利店的门忽然开了,方卉泽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萧肃迅速关灯,将小手电扔回手套箱,爬回后座。 当方卉泽打开车门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如常,脸色平静,连剧烈的心跳都平复了。 “吃点东西。”方卉泽站在车门外,将一盒牛奶和一袋包子递给他。萧肃没接,抬头看时,发现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仿佛大病一场似的,眼神阴鸷而焦灼。 “你要带我去哪儿?”萧肃问。没有萧然掣肘,他现在一点也不害怕,左右不过这一条命,能活活,不能活也没什么要紧。 方卉泽没有回答,将牛奶打开递到他嘴边:“喝了它,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去哪儿?”萧肃躲开了一点,执拗地问,“你想逃是吗?你觉得你能逃去哪儿?” 方卉泽脸色越发难看,看着他的眼神非常复杂,恼怒、仇恨……似乎还有一些他无法理解的痛苦。 不过萧肃也没兴趣理解,像他说的——你爱死不死吧! 他们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必要再在意对方的心理? 笑话! 对峙片刻,方卉泽忽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卡着他的牙齿将牛奶灌进了他的嘴里。萧肃呛得差点窒息过去,猝不及防吞下了大半,捂着嘴咳嗽不止。 方卉泽扶着他的肩替他顺了顺背,等他咳完了,用湿纸巾给他擦了擦脸,问:“好点吗?” 萧肃气管剧痛,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只怒目盯着他。方卉泽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眼睛,良久,突然避开他的视线,叹了口气。 夜风吹过,那叹息比风还轻,几乎让人怀疑它的存在,方卉泽看向远方虚无的黑夜,脸上闪过一刹那的悲哀,随即又恢复了冷峻,从大衣兜里掏出注射器。 萧肃一惊,想要躲开,但双脚被缚,躲无可躲,三两下便被他压在椅背上打了一针。 “睡吧,等你醒了就到了。” 萧肃无力地倒在后座上,眼皮越来越沉,半昏半醒间感觉车子再次启动,驶出休息站,往南开去。 那辆小货车还停在原地,萧肃在昏过去之前默默祷念,但愿那个行车记录仪是高清的,但愿它连了5g网络……这样,荣锐找到他的希望,就能大那么几分。 虽然他时刻都准备着去死,一点也不怕死,但他还是想活。他想活着再见荣锐一面,告诉他,有件事,自己错了。 荣锐……萧肃下意识默念着他的名字,无力地陷入了黑色的梦境。 然而这次的梦境很不安稳,他总是惊醒,又睁不开眼,在梦魇中来回循环,整个人仿佛陷在流沙里一样窒息地下沉,下沉……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被抱起来,又放回去,车座的触感不一样了,空气中的气味也不一样,方卉泽很机警,一路上一直在换车。 不知过了多久,药性过了,萧肃终于睁开了眼睛。 身体很痛,又说不清是哪里在痛,骨头又酸又麻,像是要整个儿散架。萧肃费力地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躺在一间低矮的木屋里,四周浮动着咸咸的气味,空气湿漉漉的,仿佛抓一把就能攥出水来。 床对面有一扇小窗,窗外天色很暗,不知道是黎明还是黄昏,太阳像个咸蛋黄一样挂在海天交接处,四周飘散着金红色的云朵。 海? 萧肃彻底清醒过来,抬起身往窗外看,只见一根桅杆竖在天空下,几只白色的水鸟正围着打转,发出悠远的嘎声。 所以,他们在海边了? 方卉泽要出海? 他想偷渡? 去哪儿? 虚汗沿着鬓角滚落下来,萧肃想要下床,没意识到脚还被扎口带绑着,一个趔趄摔倒在木地板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门开了,外面传来方卉泽和一个女人对话的声音,说的似乎是本地方言,萧肃只依稀听懂他在问一个叫“阿虎”还是“阿豪”的人什么时候回来,至于那个女人的回答,就完全听不明白了。 对话结束,方卉泽走了进来,见他躺在地上,似乎吓了一跳,立刻将他拦腰抱起放回了床上。 萧肃头晕得要命,上腹部一阵阵闷痛,昨晚那半盒牛奶仿佛还堵在他的食管里,堵得他胸闷气短,恶心欲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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