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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满了火场脏污的黑灰,颧骨红肿淤青,嘴角也被打破了,荣锐小心翼翼地擦着,生怕他在昏迷中感觉到些微的疼痛。

    擦完脸,又给他擦手,萧肃的手骨肉匀停,手指很长,指甲薄得几近透明,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包着指尖。荣锐用棉签蘸着生理盐水给他清理搬砖时划的伤口,清到左手的时候发现他的手表碎了,时针和分针不翼而飞,只有秒针还在倔强地行走,“嚓、嚓、嚓……”一格又一格。

    荣锐将手表解下来,那是一块手工titoni,很多年前的款式了,表链上有很多轻浅的划痕,显然他已经戴了很久。

    谁送他的?他爸爸?妈妈?吴星宇?还是那个方卉泽?荣锐内心莫名有些不爽,将那表搁在床头柜上,又解开他的袖扣,给他擦拭手腕上的脏污。

    这是什么?荣锐手一顿,目光迟疑地看着他的手腕——那儿有两道划痕,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比肤色稍浅的疤痕,摸上去微微有些凸起。

    这个部位,这个角度,这个深浅……这不是普通的划痕,是割脉自杀留下的伤疤!

    为什么?荣锐震惊极了,他调查过萧肃所有的资料,自认对他的过去了如指掌——这个二十七岁的男人口含金匙而生,家庭和睦,兄妹友爱,从小学到博士一路顺风顺水,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没受过情伤,没经历过任何挫折……

    他为什么要自杀?

    我到底漏掉了什么?

    荣锐苦思冥想,不得要领,只得将这诡异的伤痕暂时放下,低头继续给他擦拭。

    “咔哒”一声,门开了,萧然走进来,面色焦虑地问:“怎么样?我哥醒了吗?”

    “还没有,不过医生说没事。”荣锐将毛巾拧干搭在床尾护栏上,说,“他只是太累了,这样睡一会儿也好。”

    萧然微微放心了些,坐到床头摸了一把他的额头,又轻轻抚过他颧骨的淤青,内疚地道:“都怪我,是我口不择言才激怒了丁天一……我没控制住我自己……”

    荣锐安慰她道:“别自责,你已经很克制了……丁天一现在怎么样?”

    萧然脸色沉了下来,道:“很麻烦,荣锐,我来就是跟你商量这件事——如果丁天一死了,我哥会不会坐牢?”

    “丁天一死了?”荣锐愕然。他从头至尾跟着萧肃,还没来得及收拾丁天一,但他记得自己从电梯出来的时候还看见丁天一在打萧肃,龙精虎猛的,怎么忽然就要死了?

    “还没有,不过医生说很危险。”萧然眉头紧蹙,低声说,“他说丁天一腹部中刀,是一把手术刀,应该是我哥捅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当时太混乱了,丁天一疯了似的打我,我哥为了护着我才……”

    她痛苦地扶住额头,说:“总之,那把手术刀戳破了丁天一的肝脏,失血不止,医生正在抢救,但……情况不容乐观。”

    荣锐回忆了一下,当时地上倒着一辆护士用的小推车,好多东西都洒在地上,药片、纱布、镊子……萧肃应该就是在那一堆东西里摸到了这把手术刀。

    这也太寸了,怎么就刺中了肝脏?

    “怎么办?”萧然求助地看着荣锐,“你老实告诉我,他死了我哥是不是要坐牢?”

    “没事,冷静点,不一定就会死。”荣锐飞快地想了想,说,“你刚才说当时是丁天一先动手打你,你哥才还手的?”

    “是,我确定!”

    “如果是丁天一先动手,那你哥就属于正当防卫。”荣锐道,“还有,他的眼镜被打碎了,六百度近视什么也看不清,所以他根本不知道那是手术刀。”

    萧然道:“没错,我们是正当防卫,而且我哥也被他打伤了,吐血昏迷,到现在还没醒。”

    荣锐点头:“这样,我先去调一下当时走廊里的监控,看看什么情况。你去医生那儿,把他们俩的病例都拿到手,复印一份去找院方盖章。万一将来丁天一真的出事,立刻报警固定证据。”

    “好。”萧然有了主心骨,连连点头。荣锐接着道:“你去找医生的时候买点儿鲜花水果,尽量取得对方的同情,并告知对方录音。医生的证词至关重要,你们本来是绑架纵火案的受害人,丁天一是嫌疑人,他主动寻衅闹事,你们忍无可忍才还手。萧肃身体虚弱,被他打得太厉害才无意中失手捅了他……明白吗?”

    萧然是方卉慈在生意场上手把手教出来的,一点就透:“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走到门口,又顿住了,回头问:“荣锐,如果丁天一真的死了,最坏的情况,我哥会怎么样?”

    荣锐沉默片刻,说:“如果他死了,可能会判防卫过当,假设赔偿丰厚、取得家属谅解,大概……三年以下。”

    “三年?”萧然呼吸一窒,扶着门把手,犹豫再三终于问道,“如果我哥有病,绝症……或者精神病,会不会判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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