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岑轻轻拍他的肩,轻得像是不敢去碰他的肩。他轻轻地笑,也轻像是不敢笑。 他说:“去吧……” 侯立在院外的迎亲队探头探脑,等了半天,才见新郎官牵着位盖头蒙面、凤袍霞帔的少女从屋内并肩走来。喜婆忙朝着乐队一招手,唢呐声、锣鼓声重又直遏云天,喜婆踏着这片欢声,笑盈盈地走入院内,替莫三刀将新娘扶住,施施然走上喜轿。 莫三刀转头,望向石阶旁立着的阮岑:“孩儿无父无母,还需请师父入座高堂,为我和晴薇证婚。” 阮岑垂手默立,仰头望着院角那棵高高的梧桐树,恍如未闻。 莫三刀道:“师父?” 阮岑放空的眼神一震。 莫三刀压紧眉,重复道:“请师父移步舍下,为徒儿与晴薇证婚。” 阮岑瞪着那双空空洞洞的眼睛,呆了半天,终于道:“噢……” “噢……” 他又重复一声,垂下头从莫三刀身旁走过。呆愣,迟钝。 他突然间像变成了个垂暮的老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是正面交锋了。 第87章 天命(八) 西永街上的莫府早已是人声鼎沸, 客厅内,各门各派欢聚一堂,交头议论着桩备受瞩目的大婚。 张靖山、了缘二人分坐左右下首的两把交椅之上, 听得里里外外的人三句不离莫三刀那位名师, 不由也起了兴致。了缘师太呷了口茶, 向张靖山道:“他可跟你提起过?” 自武当山一会后, 整个江湖与莫三刀走得最近的当数是张靖山无疑,旁人惮于他的威严, 不敢贸然来打探盟主私事,可了缘师太到底身份不同,这厢听众人议起,便也自然而然地问了。 熟料张靖山竟是微锁眉头,露出一丝自嘲般的笑:“说是说了, 但多半是化名,否则, 江湖上不可能毫无他师父的痕迹。” 了缘师太扬了扬眉,好奇道:“什么名字?” 张靖山道:“阮岑。” “阮岑?”了缘师太复又蹙眉,低低道,“这倒确实不曾听过。不过, 此人能将莫盟主教得这般卓异, 纵然如今遁迹藏名,年轻时却不可能也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张大哥可有眉目?” 拦下花云鹤“九鬼一剑”的刀法,名叫“归藏三刀”。自二十年前名高天下的剑鬼败于雪昼剑下后, 江湖再无一人敢挑战“九鬼一剑”的权威, 莫三刀这套刀法,腾空出世, 实在来得令人毫无防备,自然也毫无头绪了。 张靖山摇了摇头。 了缘师太兀自苦想,隔了半晌,突然道:“我记得当年剑鬼除了花云鹤外,还有一个徒弟,世人称‘白衣剑客’,姓何,名叫何……何什么……” 张靖山拿在手里的茶盅猛地一颤。 几滴热茶漫过茶盖浸入掌心,张靖山手上用力,将茶盅搁回案上,抹去掌纹上的茶渍,沉声道:“何元山。” 正说罢,客厅外欢声如雷,敲锣打鼓声顺风而来,张靖山心跳蓦然一乱,眉心收拢,向着厅外站了起来。 了缘师太听着这欢庆乐声,喜上眉梢,丝毫未察张靖山脸上的异色,只道:“终于能一睹庐山真面目了。” 人声如沸,祝颂之声不绝于耳,喜娘开路,向着厅内众人高声通传道:“恭请新郎尊师入座高堂——” 众人纷纷起立,一时翘首以望,目不转视,却见一片喜庆的红色之中,竟走来个格格不入的惨淡白影,顿时又惊又疑。张靖山双眸眯起,紧锁着那道白色影子,本便不安的心跳愈发慌乱,待看清来人面貌后,一双眼睛赫然瞪直。 阮岑目中无人,无物,在各式各样的注视之下,默然走上高堂,撩袍入座。 喜娘又道:“恭请新郎新娘入堂——” 窃窃私语声被迫中止,众人又把目光投向厅外,见得荧然日光之下,新郎新娘手握彩绸,自一片欢声中并肩走来,一个挺拔胜苍松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