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已被玄凤重伤的另两名宫女,最后一招使毕之后,两人彻底精疲力竭,相继昏倒在地。 玄凤所携暗器全数耗尽,挥出去的拳头亦被萱娘打成了淋漓的血肉。 白彦胸口中招,飞身撞倒在月洞门旁的一面白墙下,霎时白墙坍塌,他亦再支撑不住,坍倒在废墟里。 眼前阵阵发黑,耳畔轰轰激鸣,白彦咬紧牙根将头从残砖里抬起,隔着纷飞乱发望向前方。 莫三刀的赤夜刀已经在手上发抖,他身上被纱布缠裹的那些伤口也已经被血染透,水含烟的身上亦有伤……她的脸上溅有滚烫的血,她的双臂、肩头乃至腿上有伤口在破裂,她的眉头紧蹙,她的痛苦是那么的明显。 可是她不喊、不闹,她什么也不说,她是厮杀、进攻、听命、服从…… 她是一个多么乖巧的木偶。 尖锐、粗粝的砂砾被紧硌在掌心里,一颗颗的,像钢刀扎在人心。白彦从废墟中爬将起来,又在冷风中倾倒下去,他吐血不止,却依然不肯闭上不堪重负的眼皮。 “烟儿……” 满庭花叶在杀气中激荡,一片片从彼此之间仓皇飞过,水含烟反身一掌将莫三刀连人带刀打退在地,随后高举右掌,凝聚满庭煞气,全力向他拍去。 白彦闭紧双眼:“烟儿!” 烟儿—— 直贯天地的一声疾呼,有如受困的猛兽在樊笼里痛声嘶吼。 水含烟的手掌凝滞在飞叶震荡的半空之中。 *** “你刚刚叫我什么?” 和风轻起,将岸边垂柳吹得簌簌轻响,她追上前去,抓住那人胳膊,望向他被暮色笼罩的脸庞。 他转开头,不看她,却一字一顿,声音严肃也宠溺:“烟儿。” 她眼中顿亮,喜难自已:“你这么喊,那你以后可就算是我的人了!” 他仍然佯装淡定:“随意。” “什么叫随意?”她不满又着急。 “你是我的人,我是你的人,都行。” *** ——烟儿。 ——你是我的人,我是你的人,都行。 声仍在耳。 水含烟眼中的红光剧烈颤动,那些破碎的、沉寂的记忆碎片像湖底被搅动的软沙,一点一点、一声一声、一幕一幕地涌上心头…… *** “烟儿?” 风吹幽篁,沙沙声一片连着一片,他走在苍翠的林间,环目四顾。 “烟儿……” 月色如水,他将她带到萤火漫天的茉莉花谷里,下巴抵在她颈窝低声呢喃。 “烟儿。” 大雨磅礴,他在她转身时,冷静也哀伤地抓住她的手。 “烟儿!” 他的声音响在遥远的雨幕里,像愤怒的控诉,又像竭诚的哀求…… *** 水含烟眼里水光震动,那腥红骇人的双眸之中,竟缓缓地、无声地流下泪来。 震荡于庭中的煞气渐渐平息,裹挟在乱流中的飞砂、残叶凌空降下,如同一场锋利的大雨。 水含烟瞪直眼睛,望着这片被“大雨”冲刷的、残破的庭院。 白彦倒在废墟里,一脸伤痕,满身尘土;玄凤躺在森森竹影之下,一身鲜血,默无声息;花梦、环佩已经被层层残叶与砂砾埋没,至于掌下的这个莫三刀—— 人虽还立着刀,身体却已坍倒。 夜风还在肆掠,萱娘的蛊咒也还在持续,风和蛊咒一样,如同千千万万只无形巨手在撕扯着她的身体。水含烟竭力将掌风凝在虚空,目光从一个个鳞伤遍体的人身上略过,从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上略过……最终停在了月洞门旁的那片废墟里。 白彦迎着风,挣动双臂,艰难地从废墟里爬出,猛一抬眸,相隔纷飞碎叶,与水含烟四目交接。 水含烟向他一笑,眼中泪水流下。 白彦的心突然没来由地被重重一击。 萱娘负伤倒在书斋门外,眼见水含烟复苏,立时闭紧双目,唇飞舌舞。水含烟的四肢百骸顿如被雷电击中,单薄的身体一震,嘴里涌出鲜血。 白彦面色乍白,张口欲唤,嗓子却已失声。 僵滞在虚空中的那只手掌在剧烈地发抖,挟以血色热流,一寸一寸地被拉近莫三刀头顶。 水含烟静静地望着白彦,突然闭目扬唇,将那一掌狠狠收回。 继而,向自己的胸口拍去。 风声如啸。 却掩盖不住一人的悲号。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修前章,所以更晚了,先给小天使们道个歉。 合欢宫一战至此结束,坦白说,写得很累很累(比打架的还要累),虽然有尽力去修,但肯定还是有诸多细节的不足,希望大家多多包涵,以后我会在这些方面多留心、多提升的。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