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沈宜秋走到庞四郎跟前,心口距他的箭镞只有一拳的距离。 庞四郎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沈宜秋借着火光看见这年轻的将士眉弓上一道刀伤深可见骨,血染红了半边脸颊,狰狞可怖犹如鬼魅,他身后的将士也都与他一样遍体鳞伤。 沈宜秋直视着他的双眼,坚定而平静:“既然你认定我是假的,现在就可以一箭杀了我。” 庞四郎再也支撑不下去,双臂颓然地垂下,弓矢落在地上。 沈宜秋扫视了一眼众人,缓缓道:“灵州是我的故乡,我以先父先母之名起誓,与这座城池共存亡!” 庞四双膝打颤,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身后的将士也都跟着放下了手中的兵刃,只听铁甲哗啦啦响成一片,顷刻之间,数百将士齐齐下拜。 沈宜秋敛衽,抚了抚裙裾,向着众将士缓缓跪下,再拜叩首。 三军将士尽皆愕然,四下里鸦雀无声。 如隔云端的当朝太子妃,在向他们叩首。 沈宜秋慢慢直起身:“谢谢诸位,替社稷,替百姓,替殿下,替我,守住灵州城。” 纤柔的声音在如水的夏夜中飘荡。 良久,将士中爆发出一声呼喊:“誓死捍卫灵州城!” 三军将士齐声高喊:“誓死捍卫灵州城!” 声音响彻云霄,犹如一道铜墙铁壁,守卫了这片从未被大河淹没的土地,守卫了数十万灵州百姓的梦乡。 尉迟越一番威逼利诱,哄着吐蕃大皇子上了自己的船,然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集结兵力,准备粮草辎重,只用了两日,便带着两千禁卫精骑、七千河西军、两千州府兵和吐蕃大皇子的五千骑兵,浩浩荡荡向灵州进发。 急行两日,吐蕃大皇子方才回过味来,燕国太子倍道兼行,火急火燎地往灵州赶,显然是没有别的援军到。 早知如此,他便不该这么爽快地答应发兵,合该拖他几日,让他不得不让步,不过这时候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若是这时候翻悔,恐怕那二十万朔方军和河西军就直接拐道去吐蕃了。 尉迟越在众人面前气定神闲,只要回营帐中独处,便焦躁得无以复加。 比之别人,灵州于他而言更多了一重意义——那是小丸的故乡。 他要替社稷保住灵州,也要替他的小丸保住家。 战报一封封传来,他的脸色一日比一日沉,城内守军已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了几日了。 而邠州援军该至未至,城中必定人心浮动,若是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行军的速度超过一百五十里,已经接近极限,但他仍嫌不够快,恨不能胁下生翼飞到灵州。 四月廿三,大军距离灵州城终于只剩三日的路程。 是夜,尉迟越与兵部侍郎等人商议到深夜,回到帐中,草草洗漱一番便躺在床上。 连日行军,他的躯体已经十分疲累,可心神仍旧静不下来。 他心中隐隐有股不安,可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各种念头在他脑海中绞成了一团乱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梦中,他似乎又回到了上辈子死后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