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锅是年纪最大的。 和还年轻的十六锅、二十六锅他们不一样,它的熊猫生都已经过去好一大半了。 经历过友情爱情与婚姻,尝过生命中几乎每一种的酸甜苦辣。 但现在还是想哭。 看见顾与眠的那一秒,就知道是他了。除了他不可能会是别的人。 这样温柔又熟悉的感觉,心脏里一直空缺的一小块,到此时终于被轻轻地、圆满地填补了上来。 泪水一下子就模糊了视线,鼻头酸的不行。十二锅伸着爪子,背过身去不住地抹眼泪。 “……” 朔寒只花一秒就串联起了前因后果,视线微微一松,但依然把顾与眠护在怀里。 顾与眠先是怔了一下,下意识一个个摸摸这几个并不小的‘小朋友’的脑袋,轻声问: “怎么了?嗯,谁回来了?” 这三只熊猫比他的大锅还要大一点,厚实的皮毛稍微有些硬,脑袋也是圆滚滚的,眼睛黑溜溜湿漉漉的,很黏人…… 很黏人…… 顾与眠的手一点点停住。 时隔上千年,古地球盛夏的风再一次吹过他的耳畔。 “……” ——“等我这次出差回来,给你们带礼物,想要什么?” 是不是一切长久的分别,上天已经在某些地方给出了预示。 他将要出差的那天,二锅三锅显得很不安。咬着他的袖子要喂奶,但是已经喝到不停打饱嗝了,还是不要他走,黑溜溜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那时候他急着去另一个城市开研讨会,是关于大熊猫繁育与生存条件、放归等问题,集中了整个川省这方面精英的研讨会。 顾与眠很想去开会,也很想早点带着礼物回来,然后看着他的大锅二锅三锅开开心心长大。 门关上之前,胖乎乎的大锅和小小的二锅三锅看着他,是想说些什么? ‘不要去’。 还是‘不要礼物,要你回来’。 或者是‘无论你离开多久,都等你回家’。 所以就等啊等。 等到世界都末日了,成百上千年过去了。所有的一切全都不一样了,还是在等。 不知道放弃一样。 顾与眠不是个称职的家长。 只是在很多年以前不负责任地照顾了一小颗种子,给它晒太阳、浇水施肥了一会儿,却没能陪着它长成小树苗。 但是种子已经长成了大树,有很茂密的枝叶,不再需要任何人来帮忙浇水施肥。 但一直固执地把顾与眠的名字写在每一片叶子里。 一直在找他。 “……” 记忆回笼。 暮色一点点沉了下来,这天的晚风带着树叶的味道。 这三个孩子,长得真像他的大锅和二锅三锅啊。 小汤圆也很像。 刚刚来的那只小滚滚也很像。 眼睛…… 看着他的时候,很温柔,满心信赖与期待的眼睛。 只要是顾与眠说的话,它们就会信。 顾与眠说要回来,所以一直在等。 顾与眠给起的名字叫大锅,所以之后的小孩就叫三锅四锅,七锅八锅。 明明等了那么久,再见面的时候说的也不是抱怨,只是一句‘你回来了’。 “……” 顾与眠的手在十二锅的头顶悬停了半晌,然后很慢地落了下去。 然后是眼泪。 顾与眠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哭了,只是莫名其妙的泪水就涌出眼眶。竟然是朔寒和三只熊猫手忙脚乱地来给他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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