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挖见一排硬硬的东西,他便知是到了,将镐头仍在一边,掏出个布包袱来,里面硬邦邦的。 他将那包袱揭开,只见里头放着的是白森森的骨头,一根根完整的横在里头,上头一个人的头骨,两颗眼珠子窟窿直勾勾的顶着福祥,阴森又怨怼。 狗见骨头愈加兴奋,何况是熟的,就是掩埋了许久,也散着足够让它闻见的香气。福祥将骨头一股脑抖搂在狗的前头。“吃,快吃了它们!” 见狗埋头去啃骨头,便又继续拎起镐头刨着,陆陆续续又见了同样的包袱,有新有旧,有的已经在地底下埋藏时间过久,变得破烂不堪,一抖,里头的骨头就跟着散了出来几块儿。 福祥浑身像是泡在了水里一般,滴滴答答的流着汗,却丝毫不敢停息动作。他定要尽快将这些东西转移出去,方才那翠花逃了出去,若是让她将事情抖出去可不得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而来,声音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多半是宫中禁军,福祥慌了神,扔了镐头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转,面若金纸。 他开了房间的箱子,方欲要躲进去,提着袍子只迈进去一只脚,门便被踢开了,满园的狼藉都展现在进来人的眼睛里。 一对禁军将肥壮的福祥从箱子里拎出来,卸了下巴,反手绑住,推到在地上,福祥冷汗津津的,自知穷途末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萧华予与卫和晏是最后进的门,卫和晏只瞥见一眼院里的景象,便遮了袖子在萧华予眼前,低下头拧眉看她,话里有些近似恳求的意味“出去站站,千万别进来,好吗?” 萧华予愣了愣,翠花方才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过了,因从未见过,她难以想象到里面是何种景象。 她迟疑了一阵,却只听见院子里一声巨响,她扒了卫和晏身子向那儿看去 ,只见一个松散的大麻布袋子从地下被挖了出来,轰隆一声又散开,露出成堆的白骨。 零星还能见着人的头骨碎片,和漆黑的眼窝,里面爬出黑色的带着硬甲的小爬虫,密密麻麻的。 萧华予面上一白,胃里泛上一阵酸。卫和晏见她模样,赶忙又转了身子挡在她身前,从口袋里摸了颗糖,塞进她嘴里,萧华予胃里的酸这下被甜压了下去,只是眼眶因作呕变得通红。 卫和晏挡在她身前,她什么都看不见了。“谢谢。”她小声道。 却依旧拨开卫和晏的身躯,忍着恶心和惧意去看着那成堆的白骨,有的因为年岁太长失了原本的眼色。 “一共多少?”她呼吸有些不畅,满院子都是腐朽的味道。天边升起的红日愈发灿烈,已经能照亮大半的天空,黑与白在交接处渲染争斗,互不相让,最东边的山头氤氲红光。 不过短短几刻钟,禁军已经沿着原本挖开的地方又继续挖掘,直到整个院子都基本上变得坑坑洼洼。 这样的场面就连饱经风霜的禁军统领都忍不住白了脸。 他拱手垂立,恭敬回道“回禀长公主,现已清点骸骨一百六十二具。” 萧华予死死的盯着那成堆的骸骨,这里宛如一个小型的乱葬场,不知怎么才能塞的下这么多的骸骨,也不知到底用了多少年。 那条原本啃骨头啃得正欢的狗也夹着尾巴缩在自己的窝里,不敢再出来吠叫。 萧华予不远处就是趴在地上的福祥,他涕泪满面,逐渐不再挣扎,萧华予看他气的红了眼睛,疯了一样狠命去踢他,嘶声力竭的大声骂他“败类!人渣!” 四周静悄悄的,众人屏气敛神,只有福祥疼痛抽气的声音。 这里有多少人正值青春年华,虽在深宫,却也有大把的美好岁月,或是将来成为女官,有一番作为,抑或是到了二十五的年纪就能出宫与家人团聚。 这里又有多少人是父母的孩子,是弟妹的长姊,她们的父母亲人期待她们回去共享天伦。她们不是什么恶人,不是什么贪图钱财而做出坏事的受财,反倒有的年纪小小,还单纯善良。 皇兄当年去时候,她与皇祖母心里多痛她懂得,这么多得人,一百六十二人,至少有一百六十二户人家因女儿失踪不见而提心吊胆,难过至极。 纵然宫内又许多人死的不明不白,死的冤屈,但这样无辜的死掉这么多人,凶手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微小的口腹之欲,当真残忍狠毒至极。 他竟是还利用自己老好人慈善的模样,迷惑的宫里的众人。 她踢了福祥也不觉得解恨,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萧华予胸口上下飞快的起伏着,脸上气的通红,她见着这些骸骨竟是不再觉得害怕与阴森,只是觉得无尽的悲哀与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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