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色交错间形成绝妙反差,于是黑得更黑,白得更白。它们成了画家手里挤过量的色彩,沿着发梢指尖拼命往外溢。如四散的生命力,似艳丽的玫瑰缓缓枯萎,从边缘开始闭合腐烂。 她正在死去。 他莫名这样觉得,感觉沉进海里。 鱼游过身旁,一大块血肉被尖利的细齿撕咬开。旋即扑面而来的海浪淹没掉口鼻头顶。 人在海面前那样渺小,只能往下沉,静静地再往下沉。一直沉到深深的漆黑底端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唯独浓稠的血沫往外扩散。 耳畔忽而冒出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道: “沈先生,您还是请回吧。” 那样熟悉,依稀记得他说过无数次。 “她已经死了,沈先生请回吧。” “人死七日当该入土为安,不该上我这来。” “沈先生请回。” “人死如灯灭,身都腐坏了,即便神医华佗在世,又有什么法子救呢?沈先生请回。” “徒梏死身不过是造孽,既造你的孽,又造她的孽。害终究害她孤魂野鬼难如轮回罢了。” “我只能说到这里,沈先生请回。” “开门。” “我什么都能给你,只要她活过来。” 他这般说,他隔着门那般云淡风轻地笑。 “沈先生有权有势,而我不过破戒还俗的老僧,稍稍会些糊弄人的小把戏而已。这地狱人间我什么都能救,偏偏死人救不了,情痴救不了。” “别说沈小姐去世两月有余,就是沈先生你,都是痴入膏肓日子不多。既然有兴致来折腾我这凡人,倒不如尽早为自己备好棺材后事罢。” “都说你是得道高僧,今天我只要实话。” 他推开门,枪口顶上头颅,仿佛看着一具尸体,“你想要什么,到底怎样才肯救?” 他在华发白胡下摇头,看他如看徒劳挣扎的爬虫,“不是不救,而是救不了,晚了。” “当真不救?” “没人能救。” 他低头合掌,面容平和:“沈先生请回。” 没人能救。 寥寥四字足以穿肠破肚。 所谓心死大抵如此。 那是七十年前最初的海,疼痛如潮水般涌来,疼得沈琛止不住颤抖痉挛。纷纷扬扬的雪如石块投掷在身,天暗下去,从此人间再无天亮。 * “沈先生……?” 周笙试探性喊着,意外对上一双来自七十年前的眼睛。漆黑、锋利,仿佛死过很多次。 它绝望而压抑,凄然而狠戾,好像牢笼里的凶兽疯狂吼叫,却又在转瞬间消逝得干干净净。 身边仍是心惊肉跳的静,没有雪。 没有斑驳的红漆门,没有老僧。 没有死。 没有请回。 沈琛从破碎的片段中醒来,很快恢复冷静。 工作人员还以为他挨个巴掌要发怒呢,个个憋着呼吸不敢大喘气,以免激动过度被吓晕。 毕竟当众被女人打巴掌,正常男人谁不发货?尤其上位者爱面子脾气大,搞不好都不顾病人状况,反手两个巴掌打回去都有可能。 他们做好拉架的准备。 他们时刻准备着。 结果万万想不到沈先生他神色镇定,若无其事,反而伸出双手要去抱始作俑者?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面前无尊严?? 不过。 沈琛的皮肤很冷,从头到脚一身凉薄的温度。抬手的时候衣袖自然折落,手腕不经意擦过沈音之的脸颊,她顿时被冰得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 “不要你。”大脑迷迷糊糊,她再度抬起右手,不知是要打他,还是径直推开他。 周笙眼疾手快地拦住。 沈音之傻乎乎呆了两秒,毫无预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