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关上车门后,面包车就迅速开走了,走的是一条非常僻静的小道,不会有媒体知道。当值法医卓佳欣长长地出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也很快就会忘记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幕,毕竟这只是工作而已。 这里的一切都会恢复平静,直到下一次枪声响起的时候。关于死亡,自己周遭的一草一木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 只是拿着登记簿走出铁门的时候,卓佳欣的心里却一直翻来覆去地纠结着一个奇怪的念头:前段日子参加例会的时候好像听刑侦队的同行说起过赵家瑞的案子中还有一具尸体至今都没有找到,而已经发现的尸体中的一具也只找到死者的头颅,暂且不论尸体的完整,毕竟也是一条人命,所以虽然知道是十二条人命,但是上报的时候秉着“一尸一命”的原则,却不得不改为十一条。卓佳欣不明白为什么赵家瑞就是不愿意说出那第十二具尸体的去向并且只求速死,抑或那人根本就没有死? 他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自己真心不适合去凭空瞎想,但愿时间能让死者的家人早一点放下这场梦魇吧。 寒风凛冽,就好像要把人活生生地给撕成两半似的。 工作敬业认真的“皮球”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高高的丑得让人无法直视的监狱院墙,就毫不犹豫地弯腰钻进了自己的车。 他要做的事还有许多。赵家瑞虽然已经被处决了,但是事情却并没有就此结束。在漫长的一年审讯过程中,赵家瑞始终都没有说出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也拒绝交代详细的犯案过程,他全盘接受了所有对他的指控,并且放弃了所有的上诉机会,只求速死。虽然有足够的证据指证他所犯下的罪恶,但是在法庭上的每个旁观者的心里其实都很清楚,赵家瑞在被警察抓住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被告席上的,只不过是一具徒有其表的行尸走肉罢了。“皮球”却例外。 赵家瑞是一个浑身包裹着秘密的男人,就像一只厚厚的甲壳虫。——这是“皮球”所能想到的对赵家瑞最恰当的比喻。 如今看来,似乎只有“皮球”才知道赵家瑞的秘密,这是他的天赋,一点都不奇怪,他本来就是靠挖掘别人的秘密而生存的,而这个世界上,像他这样的人,相信也绝对不会只是少数。 “皮球”虽然貌不惊人,在事业上也是庸庸碌碌,但是只要时机对了,他就会立刻展现出自己的过人之处。他从赵家瑞冷漠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内心深处所隐藏着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显然赵家瑞是宁可选择为它而死的。所以,“皮球”很得意,就像赌徒终于翻牌成功赢了五百万一样兴奋异常,很快就花大价钱从打听到的知情者手中恩威并施地买下了这个秘密。因为好秘密是应该被分享的,而把它公之于众似乎已经成了他下半辈子唯一为之奋斗的目标了,想到即将向自己走来的新闻界至高无上的荣誉,还有那新闻部主任谄媚的笑脸,在开车转弯加速上高架的那一刻,“皮球”得意地哼起了小曲儿。 人一高兴就容易出事,或许是路面不平整的缘故,也可能是车本身的大梁问题,一阵异常猛烈的颠簸突然袭来,刹车瞬间失控,“皮球”的脸色刷白。他慌乱地踩着毫无反应的刹车,嘴里念叨着奇迹赶紧发生,可是,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一辆重型集装箱货车的尾巴离自己越来越近外,“皮球”所能做的,就是在绝望中徒劳地腾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这样就能够逃过一劫。 这无异于掩耳盗铃。 猛烈的撞击扑面而来,崩裂的集装箱车门无法阻挡住冰冷的钢筋条穿透不堪一击的车窗玻璃,随之而起的巨响声中破碎的零件漫天飞舞,当这一切终于结束的时候,经过的人们不无惊恐地发现“皮球”的身体竟然孤零零地被高高地挂在了半空中,四肢拼命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而支撑着他的是斜挂在车门上的两根粗粗的桥梁钢筋,痛苦结束得很快,因为在被挑上半空中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巨大的冲撞力使得集装箱车里的钢筋在惯性的作用下不偏不倚地插进了“皮球”的心脏,并且均匀地分布给了左右心室,殷红的血液一滴滴地顺着逐渐冰冷的躯体缓慢地滴落到地面。 看到这惨烈而又恐怖的一幕,集装箱货车司机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面上,面如死灰,浑身发抖,见到鬼一般地嘴里喃喃自语:“……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生命的结束往往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不到半小时之前,半空中的这个男人还在做着事业发达的美梦,如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