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认为把司马懿挤出朝廷,自己就可以独霸首辅之位。但万没料到,司马懿在边境屡立战功,经过这些年,其影响力正不声不响地超过自己,且直接动摇了自己士族领袖的地位。 陈群知趣地低垂下头,以惯有的低调态度说了句:“辛君言之有理,老臣方才失言了,请陛下勿怪。” 曹叡当然明白司马家和陈家的竞争关系,他正是想借着抬司马懿来压陈群,见陈群示弱又揶揄道:“陈公怎么像根墙头草,真是善变!” 这要搁在往昔,早有无数同僚站出来帮陈群说话,但这回谁都没出声,更有几个人偷偷冷笑。 陈群什么话都没说。 他能清楚地察觉到曹叡此刻的愉悦。可他也清楚地知道,赢的不是曹叡,而是司马懿。 正如陈群所想的那样,曹叡没能高兴多久。 遗诏的枷锁 次日,司马懿的三弟——时任度支尚书(掌管后勤)的司马孚在朝堂上朗声读着一封奏疏。 “……雍州守备薄弱,蜀寇每次进犯总得靠朝廷派兵支援,朝廷中央军疲于奔命不说,更是延误战机。臣建议从朝廷调派二万军队长期驻扎在雍州。” 曹叡听罢,浑身哆嗦了一下。他是气的,也是吓的。把朕的中央军拨给司马懿,这老狐狸可真会调度军资。曹叡忍着没有发作,板起脸问道:“还有吗?” “还有,雍州连年饱受战祸,军粮储备不足,臣建议从冀州调遣五千户百姓去雍州务农。”前文讲过,早在汉朝时,汉献帝刘协册封曹操为魏公,将冀州十个郡划入魏国,冀州乃是魏朝的发源地,冀州重镇邺城更是魏国五都(洛阳、许昌、邺城、长安、谯郡)之一。总而言之,司马孚这番上奏,说白了就是一句话——帮二哥挖皇帝的墙脚。 近些年,司马懿在外打仗,司马孚在内周旋。哥儿俩不仅军事上默契配合,更在政治上相互提携,又因为有九品中正制的保障,司马家族的势力得以迅速崛起,早跻身魏国第一等豪族的梯队。 曹叡憋着一肚子火,几次都想跳起来指着司马孚的鼻子骂,可他最终忍住了,因为他发现,公卿全都在力挺司马孚,而陈群则一言不发。 曹叡沉默了。“朕要好好想想。” “臣一心为社稷考虑,望陛下三思!” 曹叡听他爸爸说过,当年司马孚也是这样自诩为曹植忠臣,而司马孚这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几乎成了他的金字招牌。曹叡强压怒气,咬着牙说道:“调中央军长期驻扎雍州万万不可!从冀州调遣农户……准了!” 曹叡一直把陈群当成头号敌手,但这个时候,他隐约有所察觉,司马家族的声势正赶超陈家,而屡立战功的司马懿,更成为魏国最不可或缺的实力派藩镇。这种不可或缺性对曹叡而言相当危险,这正是造就权臣的土壤。 司马懿这是要取代陈群啊…… 按理说,遍布魏国全境的藩王正可以起到制约权臣的作用,可如今,藩王都成了被软禁的囚犯,要平衡臣子的权力根本是痴心妄想。这完全是曹丕酿成的恶果,曹丕临死前还特别下过遗诏,叮嘱后代既定藩王政策万年不变。 多年来,曹叡始终牢记曹丕临终前的警示。 “那些藩王个个嘴上挂着骨肉亲情,其实心里头都在觊觎你的皇位!”每当曹叡想起这话,总能感觉到曹丕把自己的手攥得生疼。魏国藩王的藩国多选在地少人稀的贫瘠之处,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屡次被强制迁徙,这是为了避免他们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形成稳固势力。譬如曹植,从曹丕登基至今总共被迁徙过六次封地,食邑也从一万户逐渐削减到三千五百户。 曹叡恪守着曹丕的遗训,但渐渐地,他也不免心生疑问:这么压制藩王究竟对不对?自己年纪轻轻,就要独自面对那些混迹官场数十年的老狐狸,倘若有藩王介入,自己面临的压力会不会有所缓解?眼下,藩王的实力越来越弱,而魏国的士族却被九品中正制养得越来越肥。 此刻,曹叡幡然醒悟,压制藩王根本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是到改变的时候了! 公元231年9月,曹叡出其不意下了封诏书:“先帝曾说不准藩王进京,但朕与藩王理应彼此仰仗。想来朕也有十二年没见过诸位藩王了,毕竟血浓于水,朕打算让所有藩王遣送嫡子入朝。”此举,一是为了更好地控制藩王,二是希望从这些藩王的儿子中寻找忠诚可造之才。 这只是第一步。 还没过半年,曹叡又下诏:“册封藩王是为了拱卫京都,藩王对皇室意义重大。大魏自建国以后,藩王政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