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陆文忠是云大的教授,妈妈杨喜莲是汽车站的售票员,哥哥陆晴朗是邮递员,全是吃国家粮的,平时发了工资都给她几角钱,一两粮票,她全攒了起来,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照相的钱我来出。”李远征一把抓住小手帕,他是男人,让小女友出照相的钱像什么话? 小手帕被他的大手握得牢牢的,陆晴川试着讲道理,“远征哥哥,你把钱留着,到了部队好改善一下生活。” 说着说着,她鼻子一酸,又担心影响了李远征的情绪,赶忙不着痕迹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小女友这么关心自己,李远征心里像喝了蜜似的,“用不着。部队每个月也有工资和津贴,再说我爸妈、大伯早给我准备了不少呢!饿不着我。” “我说两位同志,钱到底谁给啊?这样会耽误我做事。”老板一个人忙前忙后,哪有时间看他们郎情妾意? 李远征抢先给了钱。 陆晴川又问道:“同志,什么时候可以取相片?” “五天后。” 五天后就五天后吧,等李远征在那边安定下来了,再给他寄过去也不迟。陆晴川亲亲热热地挽着李远征走进了照相室。 “喂喂,那位女同志,你离男同志远点,再这样我只能照出你半边脸来了。” 老板喊了好几回,陆晴川还是老样子,恨不得跟李远征的脸粘在一起。挨得近点怎么了?这世她要做个敢爱不敢恨的人! “快点拉开点距离,对,就这样!” 陆晴川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头摆正了点。 在快门按下去的同时,李远征偷偷地把那张粉嫩的小脸往他这边一拨,小女友贴得他近,他心里甭提多美了。 “你们自个看,叫你们隔远点,女同志非得把脸往男同志脸上贴,这下莫怨我没给你们照好。”老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以前的人,实诚得可爱,生怕自己没照好,影响了他的声誉。 照了相,两人说说笑笑往回走,快上长堤路的拐角处,一个抱着竹篓子的老头喊住了他们。 老头头发花白,满脸是血。衣服又脏又破,眼圈红红的。他死死抱着竹篓子,好像里头装的金银珠宝,还用破棉袄盖着。 陆晴川对他印象很深,因为篓子里的东西。 “小同志,帮帮我吧!”老头可怜巴巴地哀求着。 陆晴川感觉全身一冷,40年前的今天,也是这个时候,她和李远征像现在这样手牵着手被眼前的老头叫住买汽酒,过去的事情正在发生着。那么,73年,李远征真的能像李大伯说的那样,从南省回到她身边吗? “远征哥哥,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陆晴川边说边拉着李远征走。 可老头扑嗵一声跪了下来,“小同志,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的孙子,买了这两瓶汽酒吧!” 李远征哪受得了这个?挣脱陆晴川的手,把老头搀了起来,“老同志,有什么话慢慢说。” “我孙子得病了,等着钱治。”老头边说边从竹篓子里拿出两只绿色的酒瓶,“这是我儿子从国外带回来的,两瓶酒你给三块钱,就当帮我孙子凑个看病的钱,你看行啵?” 无奈的样子让陆晴川不忍拒绝,可她不愿意再重复前世的老路,要不然,她和她身边的人的命运永远也无法改写。想到这里,她狠了狠心,“老同志,你这样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抓到了要被批斗的,你快走吧!” 老头当场吓得脸得惨白,陆晴川晓得,他刚刚被批斗回来。因为有人怀疑他国外的儿子通敌,所以听到批斗他就害怕。 这点连李远征也看出来了,他摸出两张一块、两张五毛的票子,“老同志,钱你拿着给孩子看病,酒我们不要了。” “不不不,”老头直摆手,“三块钱不是小数目,我一把年纪了,不晓得能活到哪天,怕还不起,酒你们拿走吧!我儿子还没死的时候说,这酒在外国喝的人很多,味道好,姑娘家也能喝。” 说完,他把两瓶酒塞到李远征怀里,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小同志,好人一生平安。” 改变命运就这么难吗?陆晴川心里沉甸甸的。李远征以为她在为老头的事伤感,用肩膀碰了碰她,“走,回家试试这洋玩意。” “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晓得她根本没怀孕。”吴翠花的话突然在耳朵回荡,陆晴川也想弄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于是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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