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空洞而呆滞,良久都没有缓过神儿来。 自汤庭谷那晚已半月有余,半月来, 姜柠始终未断生桑之梦,或长或短而已。那梦境里的画面一遍复又一遍:茫然无际的花田、悄然而至的黑影、仄寒逼近的锋刃,以及…… “你不要一次又一次地扰乱我,行吗?”他拒人千里地冷漠寡淡。 同样是遇刺,偏中秋那夜她却做了个浟漪潋滟的美梦。 还真是奇了。 象牙木的窗牖敞了半开,凉风款款,侵袭过透雕石榴纹的棂格子,回旋吹拂着,这才让姜柠捡回些神儿。 珠帘伶仃款动,莲步纷沓,是净余掀帘儿而入。 “小姐,九殿下来了。”净余抬手合闭了绮花窗,音色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软榻上的那位俏人。 “那位殿下倒是悠闲。”姜柠已完全缓了过来,掀了锦被自床上下来,坐了梨花木的软墩儿上,声色里透着分忪醒的疏懒:“爹爹呢?” 净余哧笑了下,拾了件披风替她仔细拢了拢,乖顺答道:“尚未归府呢。” 近来宫中风云晦暗,头前儿听闻太子不知又犯了何事而被禁足东宫,后脚又传圣上大怒,竟下昭废黜其太子之位,直接打入冷宫。 如此大的动静,直逼得三司六部惶恐之余,政事愈加繁亢,夜以继日。姜劲梧上回归府之时,还是数日以前,也不过是风尘仆仆地让姜夫人伺候着打理了番,饭也顾不得吃便又赶了宫里去。 姜柠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并不关心那位太子爷如何擢发难数,也不想追究他到底是不是欲图刺杀自己的人,姜柠只祈盼河清海晏,国运昌隆。 可如今瞧着,今年入冬前儿,怕定是要变天儿了。 “能不能称病拒见啊……”姜柠瘫软在几案上,赖唧唧地不想动。 她心里头生气归生气,可唐忱有一点还是没说错,她确实要离刘清洵远一些,最好永不搭嘎,总归是小命要紧。 净余见自家小姐那副耍赖模样儿,不免摇头轻笑,无奈地将她扶了起来,“您快些罢,可别让人家等久了才是。” 姜柠:“……” ———————————————— 如意波纹的花墙头下,西府海棠已坠了沉甸甸的果儿,好一番金秋光景。 “殿下今日怎得空儿过来?”姜柠行礼后,与刘清洵并肩齐行,于九曲回廊间浅作漫步。 “昨日我已向父皇请命,前往乜府赈灾。”刘清洵并未着急作答,只微垂眼睑,似是闲聊一般,声色温润,又莫测。 姜柠难免给他说愣了下,倒也反应得快,“殿下向来如此仁德慈厚,爱民如子,实乃百姓之福。”虽未有华丽辞藻的恭维,字里行间却也是掩不住的真诚。 “何时出发?”为避免沉默的尴尬,姜柠旋尔又问了一句。 “明日。”说着,刘清洵停住步子,微微侧身面对着她,叫人琢磨不透地道了句:“走前特来看看你。” “看……我?”姜柠几乎下意识脱口而问,问完又随即反应过来,不禁低头咬了咬唇,暗自懊恼。 ……怎么回事,怕什么来什么,这下好了,更尴尬了。 这刘清洵又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为何跑来…… 刘清洵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唇畔漫过一丝笑意,后又敛色,话锋一转:“大观茶庄一事我听说了,可有受伤?” ???他是如何得知的?! 姜柠惊怔,愣愣地眨了眨清眸,在脑子里快速斟酌了下语言,“没有,多谢殿下关心。”他既已知,自然有他的道理,她没必要多问。 姜柠依旧是那般,不多言不多语,举止从容,得体有度,做事从来细致周全,叫人挑不出毛病。 让人满意。 刘清洵挑了挑眉梢,眉宇舒展,目光似赞赏般藏了几分灼亮,温声提醒道:“往后若再有假冒我的名义邀你之人,大可不必理会。” 微顿,他凝了她两眼,别有深意笑道:“如若我当真有事要寻你,会直接过来,或者派人来接你。”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