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活不过今晚,要么被暗杀,要么直接就被活活冻死了。 她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问题,皇帝却陡然乐起来,笑道:“自己走……自己走也好。” 映晚心里更苦,当真不懂这是个什么意思,皇帝今儿因着她的话笑了两次,两次她都看不明白,还不敢问。 沈时阑蹙眉,“父皇。” “朕可什么都没说。”皇帝对他道,“只是朕想着今儿月色好,随意和你们说说话罢了。” 谈话间,就走到了凉亭里,几人分开坐下,有眼色的宫人早就备好了茶水点心,月色下凉风吹着,映晚一下午心乱如麻,竟诡异的安静了些。 皇帝端起茶盏,问她:“映晚,你这些年在嘉陵,过的好吗?” 映晚顿了顿,不知该如何作答。 被人视作克父克母的存在,自然好不了,可若说不好,其实也没人虐待过她,只是不当她是郡主罢了。 “我……还好。”映晚声音软软的,解释道,“叔叔婶婶不曾亏待我,该有的东西也没少过我的。” 皇帝如何不懂她的处境,轻轻叹口气不再多问,又问道:“朕让阿阑去接你,他这人素来的闷的紧,一路上没欺负你吧?” 映晚连忙摇头:“没有,殿下真的人很好,一路上都很照顾我。” 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映晚小心翼翼觑沈时阑一眼。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皇帝摇头,“朕还不知道他,他要是会照顾人……” 语气中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沈时阑目光沉沉,盯着手中的酒盏不说话。 “罢了,不说这些了。”皇帝突然改口,继续问映晚,“嘉陵是个好地方,当年朕也曾去过的,嘉陵江畔的寒钟寺你去过吗?当年朕和你父亲布衣相交,便在此处八拜结义。” 他笑笑,“一晃,快二十年啦,朕也老了。” 映晚道:“陛下正是盛年,何来年迈之说?” “至于寒钟寺,我确不曾去过。”映晚道,“想来是个极清幽的寺庙。” 在嘉陵这些年,婶婶每每出门都只带她亲生的女儿,从没映晚什么事儿,嘉陵遍地的寺庙尼姑庵,她一个都没去过,每日都只在自己院子的一亩三分地晃悠。 皇帝脸色不大好,“这就是不曾亏待你吗?” 他看着映晚:“不让你出门,外面的事情一概不告诉你,就这样对待你?” 映晚讶然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第7章 她不过只说一句话罢了,皇帝怎的就认定叔叔婶婶待她不好?在嘉陵之时的确是这样,皇帝又是如何知晓的? 皇帝忍了又忍,闭眼道:“想来你并不知道,这寒钟寺是嘉陵最大的寺庙,香火鼎盛,你父亲与朕说,满嘉陵无人不曾去过此处。” 可偏偏映晚没去过,甚至连听都不曾听闻,遑论别的地方。 那对夫妻承袭了先嘉陵王的爵位,受他荫蔽,就这般对待他的孤女吗? 映晚慢慢沉默下来。 原来如此啊,婶婶每次带堂妹出门,都不曾与她讲过,身边的嬷嬷们怕她难过,更是不曾告知她外头的事情,嘉陵到底是什么模样,映晚的确不晓得。 皇帝深叹一声。 映晚抬眸:“是我自己不喜出门。” 她缓缓勾唇笑起来,漂亮的眼睛里星辰万千:“比起外头乱糟糟的,我更喜欢一个人待着,一个人看看书写写字,也很高兴。” 皇帝不置可否,望着凉亭外的池子,满池的荷花随风飘动,在灯光下水光潋滟,分外好看。 过了许久,他道:“朕有些累了,阿阑,你送映晚回去吧。” “父皇。”沈时阑开口,“儿臣送您。” 他脸上依旧没表情,可担忧之意却还是传达出来了。 皇帝朝着他摇摇手:“不必,让朕一个人静静。” 沈时阑停顿片刻,招手另一侧侍奉的宫人过来看着,目光转向映晚:“走吧。” 映晚乖巧地点了点头,提着裙角随他走,走远了回头望一眼,凉亭里的君主仍怔怔瞧着那片荷花。 他应该是很难过的吧。映晚心想,嬷嬷亦曾说过,当年皇帝和父亲是八拜之交,情同手足,见他的孤女过的如此凄苦,哪怕是铁石心肠也该会难过的。 可是…… 映晚垂下眼眸,专注地盯着脚下的路。 他再怎么难过,也只是难过而已。十六年了,皇城这边亦从未有人关心过她的死活,此次进京后那么多人嘲讽她,还不是因她没靠山。 再者……若没皇帝的意思,皇后怎么敢将她和六皇子拉在一处? 感情是真,利益亦是真。 就好像太后亦对她有善意,可这善意并不足以令她成为自己的靠山,更不足以让她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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