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拜别,他方离去,那边管事便告知殷冲进得书房。 殷冲将今日永宁寺所发生种种,一一禀来,面有愧色:“廷尉署插手得快,下官看廷尉署怕是早有准备。” 事情没乱起来,大司徒面上不显意外,只将殷冲轻声责备两句:“太心急了,尚书台那几个年轻后生,皆得成伯渊青眼,这两年,李涛着手办不少实务,还有个李祜也是,你今日所行,李涛定会事无巨细回话。”虞仲素缓缓起身,殷冲忙上前搀扶一把,垂首道,“是下官冒进,虞公,下官一直有一事不明,那成家大公子,终也是四姓子弟,如今行事,让人捉摸不透,还有凤凰三年土断之事,下官亦难能体会,当初诛杀大将军,大公子不也是为了四姓?” 虞仲素长吟一阵,方笑道:“他这个晚生,拧巴得很,”殷冲同样感到怪异的是,大司徒对成去非的褒贬为何从来皆是模棱两可?还未细想,虞仲素已继续道:“他是想成圣,如此天真,我倒也着实未曾想到,道理我已跟他点透,悟与不悟,看他造化了。”殷冲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犹疑问道: “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虞仲素面上始终挂着一抹看似有实则无的祥和笑意:“你且办你的差事。” 从书房里出来,迎面便是噎人的冷风,殷冲打了个寒战,裹紧了衣裳,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往夜色深处里去了。 第210章 如大司徒所料, 李涛忙完当日之事,只身具服前来成府,家仆通报时,成去非方督检完桃符的课业, 要去琬宁那里用饭, 听是李涛来了,成去非便吩咐婢子去传话:“就说这有了事,不必等我。” 家仆将李涛引入听事,见面后李涛忙施礼道:“不知此刻是否扰到录公。”成去非让他就坐,明白定是半途生了岔子,否则李涛大可于明日于台阁禀事,遂道:“今日只辛苦你们几个,这么大的雪, 本该散假在家的, 还不曾用饭吧?”李涛摆手道:“不用,录公,下官在街上买了两个胡饼, 已经吃过了。”成去非怕他是就着冷风咽下去的, 随即命婢子布食,“你在这里无须拘束客气, 多少再吃些。” 听事里添了炭火,李涛两碗羊蹄汤入腹, 身上暖和起来, 将事情经过大略说了, 又细言那殷冲的反复无常,道:“大司徒此举颇不寻常,下官说句僭越的话,大司徒怕对罢佛一事终究是耿耿于怀,才新弄了些人,名为协理……” 李涛忽想起了虞归尘,不便往下深说,便住了口。成去非拿起小铲,扒拉着炭火,一时也并未接话,大司徒任官事发突然,他亦全然不知,思想半日方道:“且先对付着,今日你做的不错,上头有旨意,这些人掀不起什么风浪的,不过添几分堵。”李涛无奈称是,又将另一事回明了:“之前查出的那些金银珠宝,不计其数,殿主说皆为香火钱,乃富贵人家所布施,此次除却用作分发盘缠,剩余者仍归于寺院,下官隐然觉得此举不妥。”成去非双手置于炭火之上,轻轻搓了两下:“说说你是怎么个看法。” “寺院的田产,依照敕令,终会留些给寺院营生,但如永宁寺此类大寺,本就财力不凡,如今虽遣散僧徒,上交田产,但却留如此一笔财富,他日再想买地招人易如反掌,久而久之,又成尾大不掉之态,下官敢问录公可曾想过此点?”李涛满面的担忧,成去非笑了一声,台阁里众曹郎,唯独李涛一人乃实实在在的平民子弟,因天资聪颖,得乡里富户资助读经研学,后举孝廉入仕。其余人等,或出身世家,有高有低;或出身寒门庶族,如他这般出身清贫的,再无一例。李涛却不明成去非为何短促笑了这一声,迟疑道:“下官是否说错了话?” 成去非摇首:“子源你未曾说错,只是这个中缘由你不知罢了,寺中那些东西,多半是掩人耳目。”李涛不解,呆看成去非:“录公此话何意?”成去非道:“你在台阁也有个几载了,再往别处想想,九品混通制你忘了?”李涛垂首沉思有时,抬眼时霎时一明:“录公是说那些宝物乃是豪门富户虚名寄托,实则避开了户调?” 稍一点拨,李涛便清楚了个中缘由,这一事方打通,脑中一路犹如闪电点亮了那云层边缘似的,又明白过另一事,试探道:“那佛寺占田无数,也是如此了?”说着不由喃喃,“难怪土断伊始石启查得凶,后头就查不出什么了……”成去非又替他布了菜,自己也一面吃,一面道:“不全然如此,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寺院的土地,因赏赐而得的,不在少数,至于土断的事情,你思及的缘由是一面,另一面,不过还是老生常谈而已。” “录公,”李涛眼中掠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借此不动声色收交上来,不就皆入了府库?他们亦无话可说!吃的是哑巴亏!”成去非一笑:“这一点,在勘检佛寺之时,他们就应想到了,当初既有法子施舍出去,也自有法子弄回来,”说着敛去笑意,“吃一堑,长一智吧!”李涛不知他所评是对方还是自己,心底微觉丧气,一时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待李涛离府,成去非在园中漫走了几步,冷风刺骨,仍有零星雪花,抬头间瞧见前方烛火通明,原不觉中已行至了木叶阁,便信步往里走了。 琬宁这些日子专心练他所教笔法,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