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丝丝冷烟的巨大冰块。棺木之外,是汹涌的暗流激荡。几位幕僚在刺史大人病故之后,并没有公开举丧,而是选择了先行隐瞒消息。 众人聚集在蔡豹灵前,就到底要不要即刻往建康发丧而争论不休。自建康去年数次从徐州官仓调粮一事起,众人对中枢已渐生不满,三吴之地,膏腴之壤,建康却要费时费力从徐州运粮救灾,不能不让人怀疑中枢不过想借此试探徐州而已,钟山事变的阴影终究未退,天子或者江左诸人想必对当时态度不明的几大都督是心怀间隙的,即便没有钟山一事,江左世家亦觊觎徐州刺史的位置,却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更加上凤凰五年元日朝会后,使者回来所述见闻,不免让人窝火,那些个每日轻裘肥马的世家子弟,到底有何资格笑他徐州风土? 王师借道平并州之乱时,徐州方闻凉州那边周将军病逝,中枢随即命凉州刺史李牧之子扶柩归京,这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如今,蔡豹大人病逝,更引得一些人担忧不已,这正是江左世家的绝好机会,他们绝不肯让一个只挥塵谈玄之人来统领北徐州,他们亦没工夫陪其曲水流觞诗酒酬酢,灯前舞,醉后歌,这些于他们陌生且遥远。凡上点岁数的将士,依稀记得,嘉平年间,江左虞家曾有人短暂领徐州刺史一职,徐州是建康北面门户,常有边地流民因战乱灾荒亡命至此,被编入军队,很多人皆流民出身,他们拥戴的必然是能让其吃饱穿暖安身立命的统帅,而绝非那些无视徐州民意,只会享受北地胭脂风情的江南蛮子。虞刺史那句“今天下太平,汝曹能挽两石弓,不若识一丁字!”的讥讽口吻犹在耳畔。忍气吞声的徐州将士,曾不止一次在夜间举着火把,立于寒意逼人的夜风之中,为那些烂醉而归的江左少年郎们照亮回府邸的大道。那些少年郎皆是虞家人幕僚,众人的私下抱怨终积羽沉舟,等到一场暴乱起来时,虞家人狼狈渡江而回,天子急忙下诏,徐州才又渐渐重回安定。 前车之鉴,并不算远,但国朝亦从不乏忠心臣子,有反对发丧的,便有建言上报中枢者: “徐州已维持数十年安稳,倘被中枢知道秘不发丧,定有瓜李之嫌,诸位是要自立门户,改朝换代吗?”长史环视一圈,问到点题处,众将登时被问住,徐州虽大,也颇有实力,但改朝换代,却是众人想也未曾想过的,他们之中,尚出不了这类乱臣贼子,况且刺史大人生前恪守君臣之礼,从未有半点逾矩之处,众将的希冀,似乎也不外乎是由他们自己来选出合适的新人选而已。 “既无此心,亦无此力,诸位何苦多生事端?”长史皱眉问,“天子遣来的监军,已被诸位软禁起来,他当如何想?蔡大人励精图治十年,才得今日之局面。而王师正于边地苦战,倘徐州生乱,王师必掉过头来南下镇压,到时徐州生灵涂炭不说,得利的反倒是那胡虏,这是诸位想要看到的局面?况且,其他州郡,又岂能容我徐州谋逆?” 利弊分析得详透至此,仍有人不甘雌伏,反问道:“长史忘了虞家之事?” 这一句仿佛又点燃希望之火,灵堂前再次沸沸扬扬起来。正众说纷纭,忽有人簇拥出一瘦弱少年,乃是蔡豹大人独子蔡元。少年人一身缟素,望着眼前同样白茫茫一片的人群,稚嫩的面孔浮露出惶恐的神情来,他活像一只受惊的乳燕,挣扎着,退缩着,想要回到角落之中去,可一双双有力的大手钳制住了少年人羸弱的肩头,把他一步步推向棺前位置。惴惴不安的蔡元泪流满面,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其中一些将士的跪拜,自幼浸淫圣贤书的白面公子,无法认同这些武人的粗糙僭越,一时间,堂前气氛异常僵冷,蔡元求助的目光投到长史身上,他虽已惊惶至极,但并不糊涂,急中生智道: “如有大事,尔等应同天子监军商议!” “公子,监军怕是来不了了。”一将见他如此,冷哼一声,蔡元听得身子一颤,他虽不是很喜欢这些将领,却熟知他们的脾性,正想着对策,见长史似有若无飘来一个眼神,心下领悟,道: “既如此,我暂且听将军们的。” 欢呼鼓噪声顿起,少年人只好佯装先接掌了军权以及刺史大印虎符等物。 趁着如厕的时机,蔡元悄悄同长史私议几句后,把一心腹家奴唤到跟前,耳语一番,方快速提笔写了封书函,交给家仆。家仆塞进衣中,匆匆而出,并无人留意。谁会有心发现刺史大人的公子身侧少了一家仆? 一骑良驹,潜出徐州,快马加鞭奔向建康方向。翌日赶在宫门落锁前,蔡元的密奏已呈在天子案头。 少年人的笔力还稍稍显弱,可m.weDaLian.Com